管家郭懷恩將古劍二人領到一個小跨院中稍事安頓之后，便帶著兩人去正院拜見了主人。

郭長安四十多歲，面白無須，儀容精致，就連雙手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齊齊，看上去不像個武人，反倒像個養尊處優的員外郎。

不得不說郭長安對莫凝霜還是十分熱情的，噓寒問暖了好一陣，長嘆道：“唉，遙想當年我跟莫師弟同門學藝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沒想到一眨眼間，他的女兒都長這么大了。我也快熬成了老頭子，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師伯您正當盛年，哪里就老了？”

郭長安爽朗地笑道：“哈哈，不服老不行嘍，跟小伙子們已經沒法比了。”

二人交流的氣氛甚為融洽，莫凝霜的臉上也漸漸有了微笑，自從昆叔去世后，她第一次覺得心中踏實起來。

一旁的古劍則純粹被當成了擺設，郭長安自己就收了百八十個記名弟子，都是抹不開面子收點錢掛名的。他心里清楚的很，所謂記名弟子都是些什么路數，也因此絲毫沒有把古劍放在眼中。問一下名字，點頭示意一番就已經算是很給莫凝霜面子了，不過古劍倒也樂得如此。

郭長安貴人事忙，不過聊了半柱香的時間，便緩緩端起了茶杯。

莫凝霜趕緊識趣地告退，郭長安也不挽留，只是稍微叮囑了一下：“賢侄女若是覺得房中氣悶，可以叫老懷恩帶你到花園里轉轉。”

“怎敢勞煩老管家，霜兒呆會自己逛一逛就好。”

古劍二人離開后，郭長安輕輕吹著茶湯中的浮沫，道：“你怎么看？”

郭懷恩伏低身子，微微揚起頭道：“是個知禮的孩子，想來家教也是極好的。”

“恩”，郭長安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道：“好生交代下去，生活上不要短了他們，府里不差這點錢。”

郭懷恩恭聲應道：“是，老爺盡管放心，老奴理會得。”接著又試探著問道：“那姓古的少年也要一樣招待嗎？”

郭長安眉頭皺了兩下，道：“想來也住不了多久，不要鬧得太小家子氣了，如果他自己不知進退，你再悄悄敲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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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的路上，莫凝霜的腳步明顯輕快了三分，路過花園門口的時候，停下來說道：“劍哥哥，我想去園子里看看。”

古劍正待不假思索地說：“那你就去吧。”突然自嘲地一笑，改口道：“好，我陪你走走。”

莫凝霜這回真個是展顏笑了，有如陽光驅散了滿天烏云。

園子并不大，占地不到兩畝，但是騰挪之間頗具匠心，想來郭長安特意向他們提起也不無炫耀之意。

走走停停間，莫凝霜突然被一株別致的蘭花吸引住了目光。只見那墨綠色的蘭葉又細又長，舒展著，如同仙女的飄帶。它的花瓣又薄又大，淡黃色，中間還布滿赤褐色的小絲條，微風吹來，真像一個天真的小姑娘在翩翩起舞，還帶來清幽的香味。

莫凝霜忍不住走過去，輕輕拉過一片蘭葉，將花朵扯到鼻前，瞇起雙眼，微微嗅著，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這時從假山后突然傳來一行腳步聲，一個粉妝玉琢的總角男孩率先走了出來，看年歲比莫凝霜還要稍微小一點。

男孩的眼睛只是隨便一掃，立時就破口大罵道：“哪里來的野丫頭，竟敢動我的‘寒山素’，還不趕緊松開你的狗爪子！”

莫凝霜慌慌張張地丟開手，轉過頭來稍微打量了男孩一下，立刻就猜到這是何方神圣，致歉道：“可是郭威師弟嗎？愚姐莫凝霜，今日剛來拜訪郭伯父，不知府上規矩，還請師弟見諒。”

話雖說得客氣，可是不巧在松手之際竟將那蘭葉扯掉了半截。男孩郭威看在眼中，愈發地暴跳如雷起來，怒道：“誰是你的師弟，你這賤婢亂攀什么交情？來人啊，給我把她的爪子打折了！”

兩個小廝從他身后閃出來，竟還真個隨身帶了尺許長的短木棒，看那油光發亮還帶著些深黑污漬的樣子，想來平時沒少動用。

古劍本不欲多事，可是看到對方已經要動手傷人了，不得不上前兩步擋住莫凝霜，隨手一抄，就將兩根木棒同時抓住。那兩個小廝死命一奪，又哪里能扯得動，反倒是其中一人使岔了氣，蹭蹭退后幾步，摔了個屁股墩。

郭威跳著腳罵道：“反了！簡直是反了！給我把護院的武師都叫來，廢了這兩個土包子！”

這時動靜已經鬧大，驚動了不少人，只見郭懷恩跌跌撞撞地從花園門口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著：“使不得，千萬使不得啊！小少爺，這兩位可都是老爺的貴客，要是被打出個好歹來，叫老奴可怎么跟老爺交代啊？”

郭威惡狠狠地罵道：“要你這老狗來多事！”嘴里說得兇惡，卻也不再堅持著叫人了。

郭威心里清楚的很，眼前這老奴才就是父親手下的頭號忠犬，向來扮演著父親代言人的角色。他既然敢來攪和這檔子事，必定是得了父親的指示，這小子還真沒有隨隨便便違逆郭長安的膽氣。

于是郭威戟指指向古莫二人，丟下兩句狠話道：“暫且饒你們一遭，待我回稟過父親，再來收拾你們！”說完帶著一眾隨從，氣沖沖地走了。

郭懷恩松了一口氣，轉身安撫莫凝霜道：“老奴來遲，讓小姐受驚了。”

莫凝霜眼圈一紅，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哽咽道：“都怪我舉止冒失，沖撞了郭師弟。”

郭懷恩和顏悅色地開解道：“小少爺平日里的脾性還是極好的，只是這株寒蘭確實是他心愛之物，這才沖動了些。不過終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擱兩天就過去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老奴還要回稟老爺，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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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郭懷恩進來，郭長安將茶盞重重地放在茶幾上，問道：“怎樣了？”

茶水濺出許多，幾面上濕了一大片，郭懷恩輕手輕腳地走上前來，彎下腰直接抬起袖子把幾面擦得干干凈凈。一邊擦一邊恭聲說道：“老奴稍微勸了兩句，小少爺就回東院去了，有小廝動起了手，不過沒傷著人，被那姓古的小子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