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的牛車載著一只狗和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女孩向著城門口駛去，邊上還有一個婦人跟著牛車一路行走。

阿壽坐在板車上隨著出城的人流，興奮的左顧右盼。

已經對他有了一定了解的沈星只能咳嗽兩聲提醒他，“阿壽，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收斂一點。”

這小孩太能折騰，依沈星的意思給他遮掩一下容貌，來個男扮女裝能平安出城就好。但這小子跑到大街上，自己硬生生搞了一場賣身葬狗的大戲，引起無數人的圍觀，那模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換了別人早就謹言慎行、東躲西藏了，這孩子倒是能自得其樂。

沈星沒辦法只能陪他把戲演完，還得花銀子把他再買了回來，這才有了雇牛車拉著阿壽和狗去城外的場景。

剛剛還上演生離死別的人，這會兒興致勃勃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裝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就是一個小可憐，只能賣身才有錢葬我家大黃。”阿壽趕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然后又一臉興奮的小聲說：“大娘，這可比唱戲好玩多了。”

沈星無奈的一扯嘴角，也不接他的話。這心也太大了，現在還忘不了玩呢，看他這沒心沒肺的樣子，上一世也不知怎么把自己折進去的。

阿壽很得意于自己的機智，看吧，他眼光就是好，遇到一個這么有意思的人，還能趁機離開縣城。他沒告訴沈星他知道劉公子是誰，這可是沈星的把柄。

如果沈星敢出賣他，他就說沈星跟他是一伙的，他倆誰也別想好過。

他就是這么聰明！想到這里阿壽像只偷腥的小貓，一個人抿嘴直樂。

前邊拉車的大爺忍不住回頭可惜的看了眼阿壽，可能沒見過這種能為了一條狗賣身，還呵呵傻樂的人。

阿壽見有人看他，晃晃自己的小胸脯，還又挺了挺，露出他的招牌小白牙。

大爺頓時用一言難盡的眼神望向沈星，怕不是買回個傻子喲。

沈星也一臉不忍直視，這孩子不光心大，愛折騰，愛玩，臉皮還厚的堪比城墻。

“你一會兒可別演過了，順利出城最重要。”眼看城門近在眼前了，沈星不放心的叮囑道。

阿壽也收起玩鬧的心思，鄭重點頭。

城門口依然有重兵把守排查。

離城門越來越近，沈星也跟著緊張起來，眼看就到他們的時候，沈星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幾個人？出城做什么？”輪到沈星的時候，守門的軍卒上前查看牛車，對趕車人詢問道。

“回軍爺，三人。”趕車人趕忙說，回道出城做什么時，又吱唔著就是說不出口，“那個，出城???”

軍卒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給同伴們使了個眼色，幾人成包圍之勢，向沈星三人圍攏過來。

趕車人嚇得更說不出話了，兩腿打顫起來。

“這是什么！”軍卒審視著幾人，將牛車上的草席一槍挑飛。

‘嘩楞楞’其他幾位軍卒也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媽的！”緊接著就聽到軍卒一聲怒罵，“耍老子玩呢！”

原來牛車上放著一口薄皮小棺材，大黃就躺在里面。用阿壽的話說，怎么說大黃也是同他一起搶過吃食，搶過地盤的難兄難弟，做戲要做全套，他阿壽的難兄弟怎么也要走的體面一點。

沒想到卻讓軍卒們誤會了。

“軍、軍、軍爺，那個小娘子是、是賣、賣身葬狗，我送她們出、出城的。”趕車人終于結結巴巴的把話說完了，早知道給再多也不接這趟活，嚇死他了。

“什么？那你他娘的支吾什么，讓咱們兄弟幾個白緊張一場。”然后軍卒又用奇異的眼神打量阿壽，還是沒忍住哈哈大笑起來。

小娘子長得不錯，腦子不好使，聽說過賣身葬父，賣身葬母的，沒聽說過賣身葬狗的。

沈星這會特別想離阿壽遠遠的，假裝不認識他，她也是腦抽了才同意了阿壽的胡鬧，現在好了，節外生枝了。

阿壽像是沒聽到別人笑話他，正拿著沈星給他準備的小手絹，悲悲切切的擦著眼角。心里不住的罵娘，笑什么笑，小爺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氣勢，都快被這些人笑沒了。

“小娘子，你賣誰不是賣，不如跟著我！”軍卒說完還不太在意的瞥了沈星一眼。

“你們在做什么呢？”

沈星一看是今天上午就守在城門口的中年山羊胡，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中年山羊胡聽到這邊的動靜過來問道。

“燕先生。”軍卒幾人都向他恭敬的行禮。

才剛調戲阿壽的那個軍卒上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跟他講了一遍，山羊胡點頭后掃了沈星一眼，看向阿壽，“抬起頭來。”

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

“叫什么名字？”

“大妞。”

見面前這個小丫頭眼神好奇的看向自己，山羊胡蹙了蹙眉頭，遠處看有那么幾分像那人，近看又無相似之處，再說這還是個姑娘家。

山羊胡嘆了口氣，他也是在京城見過那人才被派到這邊來的，但找一個人哪那么容易，茫茫人海，無異于大海撈針，也是他心急，現在看誰都有可能是那人。

“這是你的狗？”山羊胡一瞬不瞬的盯著阿壽，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動作。

“嗯。”阿壽點頭，然后又悲傷的盯著大黃。

沈星在一邊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他露出破綻。

“為什么要賣身葬狗？家里沒別的人了嗎？”山羊胡還是不放過阿壽。

“大黃是為了救我，都是我???”說完撲向裝著大黃的小棺材，“大黃，我對不起你。”然后就嗚嗚嗚的哭起來。

山羊胡的眉頭舒展看來，這姑娘口音明顯不是京城那邊的，倒像是本地人，看來是他多疑了。給軍卒使了個眼色，山羊胡又踱步離開去盯著其他人了。

軍卒會意，示意趕車人可以離開時，阿壽還在唱念做打哀悼他的大黃，旁邊還有勸他節哀的，讓他演的更起勁了。

沈星好不容易把阿壽拖回牛車上，幾人出了城門。

來到上午跟孟老頭約好的地方，趕車人幫她們將小棺材搬下車，頭也不回的趕著車走了，活像后面有什么東西追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