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漁陽縣知縣宗陽參見郡主、郡馬爺。”來迎接的人正是漁陽縣知縣,他剛剛得到郡主親臨的消息,便在此等待。
云璃兒點了點頭,說道:“辛苦宗知縣了。”
“應(yīng)該的。”
“李同知何在?。”
李永照是望城的同知,知府尹相州的二把手,此次代表尹相州坐鎮(zhèn)漁陽鎮(zhèn)。
“李大人被緊急召回望城。”知縣宗陽是正七品官員,遇上身為從六品的李永照只能稱之為大人。
云長山剛剛病倒回了望城,李永照就被召回,這其中的原因耐人尋味。
“災(zāi)情如何?”云長山病的突然,關(guān)于漁陽鎮(zhèn)的水災(zāi)情況描述的并不詳細(xì)。
“大部分房屋被水浸泡,小部分坍塌,沒有人員傷亡,財產(chǎn)損失嚴(yán)重,好在,未波及農(nóng)田。”
“我記得,曾經(jīng)望城下令,臨近望京河岸的村縣必須挖溝渠,怎會一點用處沒有?”
宗陽頓時有些慌亂,答道:“的確,當(dāng)初我們挖了幾條溝渠,前兩年還有些用處,只是時間一長,溝渠塌的塌,平的平,指望不上。”
“如今雨還未停,施行的何種方案?”云璃兒緊接著問道。
“清理淤泥,全力排水。”
“這只是應(yīng)急之策而已。”
“下官明白,先將連雨天撐過再考慮其他。”
經(jīng)過一番問話,摸清了大致情況。韓容生靜靜的在一旁聽著,對云璃兒有所改觀。平時的弱女子,在遇事后還能臨危不亂,心理素質(zhì)極好。
“居民住在哪里?”
“搭有臨時住所,距離這里不遠(yuǎn),那里地勢高,一時半會波及不到。”
“嗯。”云璃兒點點頭,略微有些疲憊。
宗明眼力十足,笑著說道:“郡主、郡馬爺,不如先去住處歇息片刻。”
云璃兒想要拒絕,卻被韓容生搶先說道:“先回去換身衣服,免得著涼,然后再出來看看也不遲。”
云璃兒這才把拒絕的話咽回去。
一行人向住處走去,中途,石路兩旁,人們手拿工具,冒雨勞作。負(fù)責(zé)勞動的人大都本地居民,身上被水打濕,分不出是汗還是雨。
不久,來到住處,臨時搭建的房屋,從外面看簡陋至極,不擋風(fēng),好在能遮雨,勉強(qiáng)能住。
房屋內(nèi)的擺設(shè)齊全,是用來專門接待上面官員的,云長山以前就住在這間房內(nèi)。
宗陽在將二人帶到住處后,便急匆匆的離開,畢竟身為知縣,一堆大大小小的事還等著他處理。
宗陽一走,兩人再次陷入尷尬,對外二人是夫妻,自然只有一間房。
韓容生倒是沒有那么在意,打開隨行包裹,里面有替換的衣服。找出一套,便去脫身上那件濕掉的。
云璃兒見狀,急忙背過身,表情似乎有些生氣。
“你怎能當(dāng)面脫衣裳。”
韓容生的思想畢竟開放,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無辜的說:“又沒有脫光,只是換個外衣而已,不用避人吧,我不怕看。”
待韓容生換上干凈的衣衫,整個人舒服許多,說道:“好了,你也換了衣服,免得著涼,我出去走走。”
話中含義再明顯不過,你換衣服我不看不就得了。
未等云璃兒回答,韓容生便走出房間。此時,外面依舊下著毛毛細(xì)雨,連打傘的必要都沒有。
韓容生走在石路上,終于看到所謂的溝渠。稱之為溝渠太過贊美,不如稱之為土溝,只是簡單的挖開泥土。
土溝的兩邊填補(bǔ)了一層灰白色的東西,韓容生摸了摸才知道是什么。
石灰砂漿,把石灰、沙和礫石混合在一起制成,強(qiáng)度不高,在遇水后更是脆弱,極容易塌碎。這種手段,臨時應(yīng)急還行,不可能作為長久之計。
在韓容生的前方,許多穿著蓑衣的人站在積水中,往外挖淤泥。
看著他們亡羊補(bǔ)牢,充分顯示古人生活的艱難,韓容生有一股無奈感,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阻止水勢蔓延,殃及到田地,減輕損失。
在這個一切依靠人力的時代,惡劣的天氣情況更是火上澆油。
韓容生甚至看到,一個年紀(jì)頗大的老人,依然拿著鎬頭奮力勞動,每彎一次腰,臉上都呈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
韓容生急忙走過去,說道:“老伯,您歇會,我來吧。”
老人抬起頭,上下打量著他,然后說道:“小伙子,好意我心領(lǐng)了。別把衣裳弄臟了,怪值錢的。”
韓容生所穿衣衫,都是王府購置,一眼便能看出是上佳的布料。老人摸不清他的身份,自然不敢讓他替自己。
韓容生可不在乎這個,一把搶過老人的鎬頭,說道:“您歇會,沒事。”
老人頓時有些慌亂,焦急的說:“哎,不行,還是讓我來吧,一會萬一讓人家看到。”
“怕什么,我自愿替您,難不成這還有人管?”
老人滿臉無奈,嘆息一聲,然后席地而坐,全然不顧地上的泥水。
韓容生一邊干活一邊和老人聊天,從聊天中得知,老人姓徐,無兒無女,家中只有他一個孤寡老人,所住房屋是為數(shù)不多坍塌其中之一。
當(dāng)說及老人干活的原因,韓容生即憤怒又無奈。
這次水災(zāi)望城的確派了不少人,可人手依舊不足,官府又不想出錢從外地雇傭,竟然讓受災(zāi)的人自己勞作,才能給予救助。而有錢有勢的,自然有人代替,肯親自動手的,都是無權(quán)無勢的貧苦人家。
說到這里,韓容生替云長山感到不值,身為武王,望城本是他的私人地盤。但是,他不僅將賦稅無私交給宮內(nèi),官員也由京城任免,可謂即無權(quán)又無錢,白白浪費(fèi)了武王的身份。
慢慢的,老人放松了對韓容生的警惕,和藹的問道:“小哥是哪戶人家的?懂事善良,要是誰家姑娘嫁給你,可算祖上積德嘍。”
韓容生自然不能實話實說,他們等級觀念極強(qiáng),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是又要誠惶誠恐。
“老人家過獎了,我不是本地的,來親戚家串門,正好趕上水災(zāi)。”韓容生撒下一個善意的謊言。
“小哥和親戚關(guān)系定然很好,受災(zāi)都不肯離去。”
韓容生笑了笑,并未否定,認(rèn)真的去完成手上的工作。
周圍的人都發(fā)現(xiàn)了替徐老頭干活的韓容生,一邊夸獎韓容生懂事,一邊吐露心中的無奈。
從他們言語中,韓容生終于明白了一個他百思不得解的難題,那便是望京河極易漲水,他們卻仍舊愿意住在附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