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葉一枯榮。
珠簾隔遠端，冰火兩重天。
深秋的風有些浸入骨髓似的冷，門口的珠簾被風吹得輕輕翻動著，有一根珠簾正好打在木質門框上，發出有節奏的‘吧嗒吧嗒’的聲音。混合著門口‘嗡嗡’的車流，一樓大廳里顯得格外的空靈和寂靜。
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
何珊珊隔著珠簾眼睛緊緊地盯著門外的兩個人。隔得有些遠，她自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么。然而，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叫做肢體語言的東西。
她不記得在哪本書上看過，說是在人際交往中，人與人之間關系是通過雙方身體之間的距離來顯示的，關系越親密，距離越近。
她看見柳明蔭拿起冉淺淺的一只手硬塞給她一樣東西，她垂在身體兩邊的手不自覺地狠狠地攥在一起，指甲有些長，掌心傳來陣陣刺痛。
可是這樣的痛哪里比得上心口傳來的感覺？
董俊生雙手抱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何珊珊冷冷地問道：“早死早超生，不是嗎？你現在還覺得站在他身后這么多年有意義嗎？他會轉身嗎？”
她身體一動不動，眼睛依然盯著門口，聲音嘶啞，“你早知道對不對？你打電話讓我來就是為了看見這一幕對不對？”
她邊說著邊轉過身，一雙眼睛像是浸了寒冰一樣盯著他。
他不自覺地一陣寒顫。顫抖著問：“這么多年你為什么就不能轉身看看？”
“那你為什么不轉身？”她諷刺地問道。
“你….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不是嗎！”
“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
“絕不！”她一雙眸子像蛇一樣盯上他。
他氣得一拳頭砸向身邊的桌面，震得桌子上的茶具‘嘩嘩’直響，“趕緊滾回家！”說完他轉身就走。
一樓吧臺的服務員們，看著一個年輕壯實的男人怒氣沖沖地沖向門口，而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像是腿部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周身散發著冷艷凄涼。
柳明蔭眼光一直追隨著冉淺淺的背影，直到它與夜色融為一體，再也分不清彼此。
“走！走！走！”董俊生拖著柳明蔭往前帶。
柳明蔭嚇一跳，穩住身體，冷冷地問：“俊生，你抽什么瘋？”
董俊生看著他臉上一臉桃花的喜色，氣得攥緊拳頭揮舞著，“走，去打一場再說！”
柳明蔭自然不清楚董俊生和何珊珊之間發生了什么，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你不說！我不會跟著你一起發瘋！”
董俊生冷笑一聲，“你不去陪我打一場，我也不會跟你再說什么！”他兩只眼睛有些泛紅地盯著柳明蔭。
從小到大，董俊生一直都是最活潑的那個，從來都是直來直往，快人快語。但他今晚的臉色少有的凝重和憋屈。
柳明蔭回頭看了看翠庭軒，隔著竹簾，看見何珊珊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腦中有什么模模糊糊的印象呼之欲出，又有抓不住，“珊珊她…..”
“放心！你在，她舍不得死！”董俊生煩躁地回道。“走吧，她一個人會回家的，這地方離她家近，幾步路就到了！”
柳明蔭只好隔著珠簾向何珊珊站立的方向揮了揮手，也不知道她接受到了信息沒有，就被董俊生拽著走了。
可沒走幾步，就聽見后面傳來‘咚咚咚’地腳步聲。
董俊生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只看見何珊珊快速地向他們跑來，長長地頭發不知道何時被扎成馬尾，一擺一搖的。
他惡狠狠的問道：“你跟著我們干什么？”
她幾步跑到柳明蔭身邊，又自然地挽住柳明蔭的胳膊，甜甜地說道：“我跟著阿蔭哥，又不是跟著你，你自作多情什么？”
董俊生恨的磨了磨牙，一聲不吭。
柳明蔭又些好笑地看著他們倆，搖了搖頭，“珊珊，我和俊生準備去道館，你沒事就先回去吧？”
“不嘛，不嘛！阿蔭哥，人家好久都沒看見你了！”說著，她一只手舉起，假模假式地敬了一個軍禮，“我保證，我絕不打擾你們！我就靜靜地看著你們！嘿嘿….”
董俊生看著何珊珊的表演，心道，女人真的是天生的表演家！前一秒悲悲戚戚，后一秒居然笑靨如花！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可明明知道哪一個她都不是為自己表演，可為什么自己就是放不？
他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轉過身，“你們倆不走，我先走了！”
柳明蔭看著董俊生的背影，搖了搖頭。
他試圖抽出自己的胳膊，淡淡地說道，“珊珊，今天那個女孩，哦，她叫冉淺淺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你同事，又是你學生嘛！我會跟她做好朋友的！”何珊珊快樂地搖了搖他的胳膊，并抓得更緊。
“她還是….”
“小柳子，你去不去道館了？”董俊生不明白何珊珊為什么要那么作踐自己，可他又不忍心柳明蔭當面潑滅她假面堆起來的熱情。
董俊生心道，兜兜轉轉還是自己最傻吧？不知道今天是水喝得太少，還是秋干物躁，嘴里一股苦苦的味道漫出。
因為臨時去道館，館場滿員。不過，管理員說最早的一個道館二十分鐘以后預約的時間就結束了。
柳明蔭和董俊生換好衣服坐在休息室里等。
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他們倆其實比誰都相互了解他們自己。
二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柳明蔭兩條腿交疊在一起，雙手捧著手機，他在等冉淺淺的微信好友認證通過，半天沒反應，又發了一條短信給她。想想，估計她還在路上，不一定看見了手機。一頓糾結后，他干脆收了手機，兩只手無意識地轉動著它。
到底的是董俊生忍不住，“你確定了嗎？”他問得沒頭沒腦。
柳明蔭一愣，迅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嘴角向上一挑，“我也沒想到這么快！順其自然吧。”
他說的風淡云輕，可董俊生知道他是少有地動心了。
“那珊珊…..”董俊生欲言又止。
柳明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事你不是應該最樂成所見的嗎？”
“切！”董俊生鄙視似瞟了他一眼后站了起來。“這事跟我有關系，也跟我沒關系！”
柳明蔭也站了起來，把手機順手塞進褲子口袋里，“知道你是學哲學的，說話喜歡多層解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思維混亂，說話前言不搭后語。”
“你這樣的大手筆，就是不知道你們家人怎么看？”董俊生幸災樂禍的說道。
柳明蔭一怔，他倒是從來沒想到過這些，一切發生的太自然。“我的人生我做主，從來都是！”他語氣堅定地說道。
“希望你不是吹牛！”
“你今晚純粹是找抽！”
“彼此彼此！”
二人說著向道館的館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