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斜屋犯罪
- (日)島田莊司
- 7359字
- 2018-11-08 17:41:51
第二場 流冰館的大廳
大廳里垂掛著豪華的水晶吊燈,幸三郎原本認為這樣的東西和室內的裝潢不協調而不打算安裝,但在英子的再三堅持下,還是答應了。
一樓大廳西邊的角落里有一個圓形的暖爐,周圍的地板上堆放著干樹枝和取暖用的木料。暖爐上有個黑色的煙囪,形狀就像個倒置過來的特大號漏斗。在耐火磚砌成的爐臺上,放著一只被人遺忘的金屬咖啡杯。暖爐前方,則擺放著幸三郎最鐘愛的搖椅。
圣誕組曲的樂聲彌漫在客廳中,客人們都已經坐在狹長的餐桌邊。頭頂上豪華水晶吊燈的燈管造型像一支支點燃的蠟燭,抬頭仰望,仿佛一個小小的空中森林。
大廳的地板是傾斜的,所以桌椅一側的木腿都被鋸短了一截,這樣才能調整到平穩的狀態。
客人面前各自擺放著蠟燭和酒杯,他們靜靜地注視著桌上的擺設,等待著英子致辭。不久,樂聲漸弱,大家都知道,女王的出場時間到了。
“各位!歡迎你們遠道而來。”年輕女主人高亢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
“在座的有年輕人,也有長輩,或許你們已經感到疲憊,但旅途的奔波是值得的。今天是圣誕節,在這樣的日子如果沒有白雪的裝點就太過無趣了!在窗外飄灑著的可不是棉絮或者紙片,而是真正的雪花,這就是在北海道的別墅中舉辦聚會所能享受到的特別之處!諸位!今晚我們還為大家準備了特制的圣誕樹以表心意!”
在她大聲感嘆的同時,水晶吊燈的燈光忽然熄滅,這應該是傭人原在大廳的某處關掉了電源開關。音樂也隨之變成了莊嚴的贊美詩合唱。
這幾個步驟早已在英子的指揮下排練過上千次了。她對于完美的追求,簡直可以讓軍官來參觀學習。
“各位,請看窗外!”
眾人異口同聲地發出贊嘆聲,原來庭院里種植著一棵貨真價實的衫樹,無數只纏繞在高大挺拔的樹身上的燈泡接通電源后,一起綻放出光彩。五彩繽紛的燈光忽明忽暗,樹上堆積著層層白雪。
“燈光!”
仿佛整個世界響應了摩西在紅海前的哀求一般,吊燈的光明重新降臨。音樂則又變回了圣誕組曲。
“稍后各位可以盡情欣賞這棵圣誕樹,如果能夠忍耐嚴寒站在樹下,還可以聽到來自鄂霍次克海上浮冰相互碰撞的聲音!這么正宗的圣誕節,在東京是絕對體會不到的噢!接下來,就請給予我們如此美妙的圣誕節的人說幾句話。我引以為傲的父親大人要向各位致意!”說完,英子就拼命地鼓起掌來,客人們也連忙跟著她一起拍手。
濱本幸三郎站起來,左手仍然拿著煙斗。“英子,下次別這么捧我了,多不好意思。”
客人們笑了。
“會讓大家為難的。”
“哎!才不會那樣的!大家覺得能和爸爸共處一室是件很榮幸的事呢!是不是啊,各位?”
在座的小羊們奮力地點著頭,其中點得最起勁的恐怕就是菊岡榮吉了吧。其實他這么做的理由很簡單:菊岡公司的存亡都得仰仗濱氏柴油。
“各位到我這個老頑童的怪屋來是第二次……應該是第三次了吧?所以大家應該已經習慣這個傾斜的地板了。不過,因為沒人會再摔倒了,所以我的樂趣也少了很多。看來我應該考慮再造一座新的房子了。”
客人們都由衷地笑了起來。
“不管怎么說,各位選擇了在此度過圣誕之夜,而沒有給日本的酒店增加營業額,可謂是明智之舉。對了!讓我們先干杯,不然葡萄酒都要變溫了。其實,即使變溫了也沒關系,只要在屋外放個三分鐘就又會變得冰涼。那么就讓我帶個頭!各位……”
幸三郎一舉起酒杯,大家也立刻伸手舉起自己的杯子。當幸三郎說為圣誕節而干杯,大家也相互說著“來年請多多關照”等仿佛業務促進酒會上的陳詞濫調,真是商人本性難改,三句話不離本行。
敬酒結束后,幸三郎把杯子放在一邊,然后說:
“今晚有些客人是初次見面,既有年輕人,也有頭發斑白的老人,我看還是由我在此介紹一下比較好。另外,還有在這所房子中,負責照顧我和各位起居的人,也都讓大家認識一下。我先向各位介紹英子、康平以及千鶴子……”
幸三郎說到這里,英子舉起右手,打斷他的話說:
“這讓我來說吧,不用勞煩父親大人您了。日下君、請把原君、康平還有阿姨叫過來。”
當傭人和廚師陸續到齊后,女主人便吩咐他們靠墻站成一排。
“夏天曾來過的菊岡先生和金井先生應該記得這些家庭成員,但日下君和戶飼君是初次光臨,就讓我介紹一下。先從上座開始吧,可要聽仔細噢!別把名字搞錯了。首先,這位身材高大的紳士,他就是大家熟悉的菊岡軸承公司的董事長菊岡榮吉先生。應該有人在雜志的封面上看到過他吧?大家可以趁這次機會好好看看本人噢!”
他的確上過兩次周刊的封面,不過一次是和女人因為分手費協商不成而打官司,還有一次是追求某個女明星被甩掉。
菊岡把在生意場上打滾多年而毛發日益稀疏的腦袋向著桌子低下去,又深深地向幸三郎鞠了一躬。
“您得說兩句。”英子向菊岡示意。
“哦!那恭敬就不如從命了,這間華貴的住宅無論何時看起來都如此完美,周圍的景致更不用說了!能夠待在這里,坐在濱本先生的身邊喝著葡萄美酒,真是無比光榮的事情啊!”
“這位坐在菊岡先生身邊,身著華麗洋服的,是菊岡先生的秘書,相倉小姐。請問您的全名是什么?”
其實英子記得很清楚,她叫久美,不過她猜想這應該不是真名。
但這個女人也不是個普通角色,她對英子的刁難不為所動,只是大大方方地用裹了蜜糖般的嬌聲回答道:
“我叫久美,請多指教。”
憑著英子的女性直覺,她斷定這個久美肯定在社會上混過,肯定有過當陪酒女郎的經驗。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啊!還真不普通呢!”然后她又補充道,“真像是藝人的名字。”
“您真是太會說話了。”
相倉久美仍然用她那種令讓男性想入非非的聲調回答。
“我這么嬌小,如果身材再好一些,說不定真的可以作藝人噢!如果有英子小姐那么高就好了。”
英子身高一米七三,所以一直只能穿薄得幾乎腳板貼地的平底鞋。如果再穿上高跟鞋的話,就差不多一米八了。對于久美的這番恭維,她真是哭笑不得。
“坐在隔壁的是菊岡軸承公司的董事長金井道男先生。”
英子有些走神,竟然說錯了話,盡管她聽到了菊岡對部下說“你這家伙什么時候當上董事長了”,但還是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反應過來。
金井站了起來,帶著他那職業性的笑容,竭盡所能地把幸三郎美譽了一番,順便又吹捧了一下自己的董事長。他就是靠這一套拍馬溜須的功夫,才能爬到今天的地位。
“金井先生身邊這位體態豐盈的女性是他的妻子初江女士。”
話剛說完,英子才發覺自己又失言了。
“我可是放棄了美容體操的培訓才到這里來的。”
果然初江顯得有些不快,久美趁機瞟了她一眼,露出得意的微笑,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就是因為這副身材,我才想來呼吸下新鮮空氣,看看能不能有助于減肥。”
初江對英子的口誤很在意,一副咬著不放的口氣。
但當介紹到男孩子們的時候,英子就立即恢復了從容鎮靜的心態。
“這位膚色白皙模樣俊秀的年輕人叫日下瞬,是慈惠醫科大學的六年級學生。他馬上就要參加醫士資格國家考試,但我還是請他來這里給爸爸做健康檢查,寒假期間就住在這里。”
還是介紹男孩子輕松啊,英子想。
“這里的飯菜可口,空氣也清新,而且沒有煩人的電話,如果有人住在這么好的地方還會生病,那我身為醫學院的學生,倒真想見識見識。”日下說。
濱本幸三郎是出了名的討厭電話,所以在這流冰館中,絕對找不到能擱在耳朵上對著它講話的通訊工具。
“坐在日下身邊的,是他的好友,目前就讀于東京大學、將來前景大好的戶飼正樹。他的父親就是參議院的議員戶飼俊作先生,想必各位都聽說過吧?”
這時臺下響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仿佛在宣布又一位“金友”的入盟,這真是人類樸實的感動之聲。
“他可算得上是血統純正的良種馬。來吧,良種馬先生,請你發言。”
皮膚白凈的戶飼站了起來,扶了一下他那副銀框眼鏡,然后說:
“今日承蒙邀請,實在是我的榮幸,我告訴父親后,他也為我感到高興。”
“坐在戶飼君身邊,喜歡滑雪的小男生是我的外甥。說得正確一些,他是我伯父的孫子嘉彥。長得很帥吧?今年才十九歲,是慶應大學一年級的學生。整個寒假期間他就住在這里。”
面頰曬得通紅,身著白色毛衣的青年站了起來。男孩很靦腆,只說了聲請多指教,就急忙想坐下。
“就這一句?這可不行,嘉彥,再多說點。”
“但我沒什么好說的啊。”
“這不行喔,你也太內向了。你可以說說自己的愛好啊,或者是大學的事情,總之能說的東西應該很多吧!不行,一定要說。”
但男孩還是很害羞。
“至此!客人都介紹完了。接下來我將在這里工作的傭人介紹給大家。首先是這位,早川康平。當我們家還在鐮倉的時候,他就為我們工作,至今已經有近二十年了,另外他也兼任司機。在他身邊的這位阿姨叫做千賀子,她負責家中的雜務,如果各位有什么需要,請盡管對她說。
“還有站在最前面的這位,是我們家值得自夸的廚師,原春男先生。雖然他的年紀不到三十,但廚藝卻是超一流的!當時他所工作的大原飯店想要竭力挽留這位名廚,是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請來的。至于他的手藝到底怎么樣,待會兒請各位用你們的舌頭來評判吧!
“好了,就說到這里,回到你們各自的工作崗位去吧。
“介紹就此結束,我想在座的各位,在你們工作學習的地方已經習慣被稱作精英了,記住容貌和名字這類的小事,想必難不倒你們。
“在晚餐送上之前,請各位一邊欣賞圣誕樹,一邊盡情暢談吧。嘉彥,還有日下君和戶飼君,能不能幫忙把桌子上的蠟燭點亮?點好后,就把大廳里的燈關掉。各位,請好好享受這圣誕之夜吧。”
以濱本幸三郎為中心,立刻聚集了一群中老年人。他們談笑風生,不過笑得最響亮的只是菊岡軸承的幾位,而幸三郎始終銜著煙斗。
英子因為久美的緣故又犯了一個錯,她忘記介紹菊岡的司機上田。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上田站在身材高大的戶飼背后,被擋住了。不過英子轉念一想,不就是一個司機么,介不介紹也無所謂。
到了晚餐時間,遠道而來的客人終于通過自己的舌頭認同了英子的推薦。這豪華的火雞大餐的美味,讓他們相信東京一流飯店的廚師果然遠征到了這極北之地。
喝完飯后的紅茶,日下瞬站了起來,他想看看圣誕樹,所以走到了窗邊。圣誕樹仍然孤單單地在雪地里矗立著,一明一滅地閃爍著光芒。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在雪地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大廳里進出庭院的玻璃門附近,插著一根細長的木棒,距離屋檐下大約有兩米左右。
是誰把這根木棒插在雪地上的?木棒露出雪地的部分大約有一米,日下想,這應該是大廳里暖爐用的柴火,不過白天忙著裝飾圣誕樹,根本沒注意到有這樣的東西。
這到底是什么?日下為了看得清楚些,用手擦掉了玻璃上的水氣。他發現在西邊,也就是流冰館的西角附近,也有一根木棒插在白雪紛飛的陰暗角落里。不過那里過于昏暗,看不清楚,那根木棒好像是和玻璃門附近那根一樣,是暖爐的柴火,露出地面的部分也是一米左右。
那么,其他的地方還有這樣的木棒嗎?日下從大廳里向外張望,目光所及之地再也沒有木棒了,就只有這兩根。
日下想叫戶飼或者其他人來聽聽他的意見,但戶飼正在和英子聊天,嘉彥則夾在幸三郎、菊岡以及金井這幫中老年人中,聽著一堆不知所云的商業術語,完全插不上話。原和早川應該在廚房,沒看到他們的身影。
“各位年輕人,陪我們這幫老頭子聊天肯定很無聊吧?不如說些有趣的事情,讓我也高興一下。”
幸三郎突然這樣大聲宣布道,因此日下也坐回餐桌邊的座位上,沒再去管那兩根奇怪的木棒。
其實從剛才開始,濱本幸三郎就對這些圍著自己的馬屁精所說的客套話感到不耐煩,甚至有些受不了。想當初,自己為了逃脫世俗,才在這極北之地建了這樣一座符合自己興趣的怪房子,但這群經濟動物卻完全沒把幾百公里放在眼里。他們像狂濤一樣地激流勇進,就算這座房子的地板是傾斜的,或者是貴重的古董擺在面前,他們也毫無興趣,只是一個勁兒地奉承自己。看來只要自己身上還有金錢的味道,就算是天涯海角,他們也會追過來吧?
幸三郎只能將自己的期待寄托在這些年輕人身上。
“你們喜歡看推理小說嗎?”
幸三郎對他們說。
“我可是非常喜歡呢!那我就先出個問題考考你們。在這里的年輕人都就讀于名校,我想你們的頭腦一定非常聰明。”
“不知道這個故事你們聽過沒有。有一個少年,他每天都騎著一輛裝滿沙袋的自行車,穿越墨西哥砂金礦附近的國境線進入美國。海關認為他有可能是個走私犯,所以打開沙袋檢查,但除了沙子之外,什么都沒發現。這個問題就是,少年走私的貨物到底是什么?以及他是怎樣走私的?怎么樣,菊岡先生,你猜出來了嗎?”
“這個……我還沒猜出來。”
“我也猜不出來。”金井說,這兩個人對這個問題根本連想都沒想過。
“嘉彥,你知道答案嗎?”
嘉彥捏捏下巴,似乎在沉思。
“各位猜不出來吧?其實這個問題一點也不難,走私的貨物就是自行車。”
“哈哈哈哈!”笑聲最大的就是菊岡榮吉。
“原來是自行車啊,原來如此。”金井也跟著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這是佩里·梅森給他的朋友德雷克和秘書黛拉出的一道謎題,很有意思吧?看來走私自行車這種事,選在砂金礦附近是最合適的。”
“那我再出一道,這次我就不說出答案了。嗯……該出什么問題好呢?就說一個朋友以前告訴我的真實故事好了。這件事讓我挺有感觸的,我記得以前經常在對新員工的訓話演說中提起。那是發生在昭和三十年的事啦。”
“現在無論是國鐵還是私鐵,只要一下雪,鐵軌上的一種加熱裝置就會啟動,就像一個個點燃的小火爐。這種裝置的作用是為了防止鐵軌積雪凍結。但是,當時的日本正值戰后重建,國力還很貧乏,根本沒能力在所有的鐵軌上都安裝這種設備。
“昭和三十年的冬天,東京下了一場大雪,一個晚上的積雪量就達到了五十厘米。當然,天亮后,不管是東京的國鐵還是私鐵都面臨停運。
“如果這種情況換到現在,我不知道政府會采取什么措施。但當時東京很少下雪,自然也不會有什么除雪車,也不可能出動所有的鐵路員工來鏟雪,而且上班高峰就要到了,即便那樣做也根本來不及。但在那種特殊情況下,只有我的一個朋友想出了點子,他當時在濱急鐵路任職,現在已經當上董事長了。他用那個辦法,讓濱急鐵路除了始發車稍稍有些延遲外,其余車次全部照常運行,即便是高峰期也暢通無阻。
“你們猜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呢?按照推理小說的說法,我這個朋友用了一個小小的‘詭計’。但他那時還不是董事長,所以不可能動用很大的人力物力,也沒有使用什么特殊的道具,不過他就是憑借這件事,才在公司內揚名的。”
“還有這樣的事啊,真不可思議。”菊岡說。
“的確,的確,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金井仍然跟著馬屁股走。
“我當然知道這故事很不可思議,但我是在問你們答案啊。”
“哈,哈,說得也是。”
“是不是在始發車上安裝除雪機啊?”
“哎?沒有那樣的東西,就算有也沒用。如果有的話,其他鐵路也也會這樣做的。總之使用的不是特殊的器材,是現成的道具。”
“不愧是濱本先生的朋友啊!真是優秀的人才!”金井又在說一些不相關的奉承話,幸三郎都懶得理他。
“我明白了!”
日下說,一旁戶飼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微妙。
“應該是從前一天的晚上開始,讓空著的電車徹夜在鐵軌上跑吧?”
“哈哈哈,正是如此,我那個朋友看見下這么大的雪,就估計可能會造成積雪。所以就讓空著的電車在一整個晚上,每隔十分鐘跑一圈。不過即便是這樣的主意,實施起來也需要很大的決策力呢,因為當時到處都是辦事墨守陳規的上司。還好他現在總算坐上了董事長的位子。怎么樣,再出一題如何?”
聽到幸三郎這么問,戶飼為了挽回剛才失去的機會,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力地點著頭。
但接下來,能夠解開幸三郎出的幾道題目的人還是日下瞬。每當他迅速說出正確答案的時候,戶飼的臉就像圣誕樹上那些彩燈,青一陣紅一陣地變換著顏色。
濱本幸三郎隱約注意到了這個情形,也明白自己的突發奇想制造了怎樣的局面。也就是說,自己的猜謎節目已經變成了環球旅行的大獎賽了。而面前這兩個年輕人,尤其是戶飼,很明顯地想通過這個猜謎游戲來爭取英子的好感。如果拿到了頭獎,不光可以得到以新婚旅行為名的環球旅行機票,回來后,還能得到一生都享受不完的遺產當作獎金。
這一切早就在幸三郎的掌握之中,而且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這個老頑童對即將到來的對決感到一陣興奮。
“日下,你很優秀,要我出個更難的題目嗎?”
“請您說吧。”
日下因為剛才的戰績,變得更為大膽。
但接下來的一瞬間,幸三郎所說的話讓大家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英子,你選好了結婚對象嗎?”
英子的反應當然非常驚訝。
“您在說什么呀?父親,這么突然。”
“如果還沒有的話,在場的各位男士中,如果有人能夠解開我下一道謎題的,你就考慮一下怎么樣?”
“真是的,父親您就是喜歡開玩笑。”
“我可不是開玩笑,就算造這所房子,以及放在三號室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都是玩笑,我剛才說的話也絕不是玩笑。這兒的兩個年輕人都很優秀,對我來說,你選擇哪個我都不會反對,而且也沒那個心情去反對。但如果你難以決斷的話,那就不用客氣,交給我,讓我來幫你決定,就用猜謎來決定勝負。為此,我可是早就準備好了一道謎題。”
還是這樣的好,幸三郎想,這樣事情的本質就稍稍明朗化了。
“當然,我也不會像古代的專制家長那樣,只要猜出謎題就來者不拒。只不過,對于能夠做到這點的人,我是不會抱有任何成見了,自然不會反對。至于到底嫁還是不嫁,那還是要我女兒自己來決定。”
兩個年輕人的眼睛都發光了,現在,這兩個人的面前仿佛堆了一座金山,不過躲在山后偷笑的人卻是幸三郎。對于他來說,這個包袱只有抖開的時候才能產生最大的快感。
“先不論英子小姐的事,我對這個謎題本身就很有興趣。”日下說。
“這也算是給戶飼君一個挽回名譽的機會吧。而且,正如各位所見,我這輩子已經經歷過太多的風風雨雨,現在只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我已經對爭權奪利感到厭倦,所以家世門第之類的東西,我這雙老花眼也看不清楚嘍,最重要的還是內涵。這么說雖然有些老生常談,但隨著年齡的增大,或者是地位的攀升,人們都會不知不覺地忘記這個世人皆知的道理。所以我決定,不光是日下君和戶飼君,希望原君和上田君也能參加這次競賽。”
“就算有人解開了謎題,如果我不喜歡的話,請不要勉強哦。”
“這是當然的了,我想你也不是那種會乖乖聽從父母之命的女兒。”
“如果換了別的事,我還是很聽話的。”
“不,我知道你對家世什么的比我更在意,所以在這點上,我倒是很放心。”
“如果是我解開了謎題,可以讓大小姐嫁給我嗎?”菊岡說。
“當然,只有彼此都同意就可以。”
幸三郎回答得很爽快,菊岡聽了哈哈大笑。
接著,幸三郎又說出了另一句讓眾人驚訝的話。
“請把原君也叫來,我帶大家到塔上我的房間去。”
“您說什么?”英子的態度顯然更加驚訝,“為什么突然想去那個地方?父親大人。”
“因為那個謎題就在塔上。”
幸三郎起身說道,然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補充了一句。
“再怎么說,這也是我精心設計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