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指蘸取一些，涂抹在問荊傷患的位置。

原本深可見骨的傷處肉眼可見的愈合起來，剛才流血不止的地方也迅速的止了血，恢復(fù)成原本光潔的樣子。

“大人？”問荊有些顫抖的看著我手上的盒子“這是······”

“人魚膏。”陸璃站在一旁，語氣淡淡的說。

問荊怔怔的看著我手上的盒子，一滴淚水從眼中滑落，滾落下來。

我也愣住，人魚膏······不就是問荊的同族所制的東西么，陸璃竟然給她用這個(gè)。

“不，我不用。”問荊躲過我的手，整張臉變得煞白，驚懼的看著我手中的盒子。

“問荊姑娘”我喚她，按住她亂動的腳“你傷得太重，不要亂動。”

我也理解問荊，用同族的血肉來治療自己的傷處，的確過于殘忍了些。

奈何問荊一直掙扎，甚至站起來，走向陸璃。

“大人”問荊看著他，眼中含淚“求大人救救杜郎。”

陸璃無聲的嘆息，憑空將《罪業(yè)書》拿出，遞到問荊面前。

問荊搖搖晃晃的站著，受了這般重的傷，也未見她呼一聲痛，地上這些到處散落的眼淚，全是為了她的杜郎而流。

我將盒子放在榻上，起身扶住她。

問荊轉(zhuǎn)頭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她終于看完手上的契約內(nèi)容，她笑了笑，咬破手指按上手印。

《罪業(yè)書》書頁無風(fēng)自動，“嘩嘩”作響的翻動起來，陸璃伸手，那書就落在了他的手心。

“待事成之后”陸璃看著她，說出了那句平常也會說的話“‘千瘴’自會取得報(bào)酬”。

我眨眨眼，今日的陸璃也頗為不一樣，似乎有些憤怒，也有些溫柔，那雙眼眸中含著的不再是萬年不化的冰雪，也不是平靜的山河湖泊，仿佛里頭正醞釀著風(fēng)暴，可這雙眼睛看向問荊時(shí)，又流露出長輩的關(guān)愛。

原來陸璃也不是全無人性嘛。

“轟隆隆”大門處傳來異響，似乎還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陸璃皺眉，微微瞇了瞇眼。

我把問荊扶到榻上坐下，她似乎被這聲響嚇到，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

莫非，傷了問荊的人找上門來了？

“你待在這。”

陸璃說完，轉(zhuǎn)身向著大門而去。走時(shí)也與平常無異，可我敏銳的感覺到，周遭的溫度由于陸璃的轉(zhuǎn)身而降低，似乎裹挾著他的怒氣。

好想跟著去看熱鬧啊。

我眼睜睜的看著陸璃走上長廊，漸漸遠(yuǎn)去。

上次見陸璃出手，一瞬間就把那兩個(gè)女鬼凍成了冰雕，可那次他明顯只是稍稍有些不悅，這次卻是真正的發(fā)了火。

也不知是誰倒了霉，找麻煩也不看看是誰的么。

我看向身邊的問荊，她腿上的傷口仍舊流血不止，我起身去尋來傷藥與裹傷的紗布。

問荊自從聽到聲響后就一直關(guān)注著大門的方向，由于失血過多，她的臉色越發(fā)蒼白，只能歪歪的靠在墊子上，或許是過于專注，連我起身了，她都毫無知覺。

我蹲下身，把傷藥灑在問荊的傷處。

“唔。”問荊悶哼了一聲。

“問荊姑娘”我盡量下手輕一些“你忍著些，這傷藥極好，就是有些疼。”

問荊垂著眸子看向我，她悲傷的說：“姑娘”她制住我纏上紗布的手“鮫人一族，若受了傷，無藥可醫(yī)。”

我拿著紗布的手頓了頓。

所以······只能用同族的血肉練成的油脂來治愈身上受的傷么。

我看著問荊，她碧綠的眼眸也在注視著我，里面有著悲傷，使得這塊碧璽染上陰郁的眼色。

此時(shí)門口傳來一陣怒罵聲，聲音大的傳到了中庭這兒。

“問荊，你若再不出來，我就馬上讓人殺了杜茂行！”

“不！”問荊凄厲的說道，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連忙起身拉住她，以防她摔倒。

“問荊姑娘，你冷靜些。”

“杜郎，杜郎。”問荊掙扎著。

罷了，反正現(xiàn)在問荊不去門口看一眼也是不會死心的，為了防止她失血而死，我也只能盡量配和了。

“我扶你過去。”我架起問荊，向著長廊走去。

才上長廊，又是一陣術(shù)法碰撞的巨響，問荊似乎是聽到了什么，顯得更加焦急，我只能安慰她走得慢些，盡量把她扶穩(wěn)了。

帶走近正門，只聽得一句“陸璃，你帶罪之身，竟敢出手傷人！”

問荊與我皆是一怔。

“大人！”問荊開口道，加快了腳步。

我扶著問荊，一起站到了打開的大門前。

兩只原本沉睡的梼杌已經(jīng)醒來，從原來待著的石階上下來，站到了鬼市的街道上，一只不停地發(fā)出低吼，另一只嘴角明顯掛著血跡，地上亦有被拖拽的痕跡。

只見一個(gè)身穿白袍繡著金邊的男子為首，身后跟著一群長相頗為奇怪的“人”，有些身上或臉上長有鱗片，猙獰可怖；有的頭上長著犄角，笑容陰森；甚至還有長著鉗子的，身后拖著長長的尾巴的。這些人皆是奇裝異服，手上亦拿著武器，或刀或劍，真是各色不同。

陸璃就站在店前的石階上，聽到問荊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來。

面色是一貫的平靜，沉穩(wěn)的像是置身于茶話會一般。

“問荊，與我回去”白袍男子出聲道：“只要你與我回去成婚，一切既往不咎。”

問荊看見他時(shí)，眼中是濃濃的愧疚，可聽見他的話時(shí)，卻堅(jiān)定的搖頭。

那白袍男子被當(dāng)眾拂了面子，臉色自是不好看，只隱忍著沒有發(fā)作。

頭上長著一對奇怪犄角的男子冷笑了兩聲，譏諷地說：“殿下好生相勸，奈何你這水性楊花的鮫人不識抬舉。”說著，摸了摸手上拿著的一把小旗子“我就替殿下教訓(xùn)教訓(xùn)你個(gè)小賤人！”

那個(gè)旗子來頭似乎不小，上面繪著詭異的花紋，中間還用紅色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白袍男子阻止了他，只說：“此間是我東海之事，還望仙君不要插手。”

“問荊，與我回去。”白袍男子說著，向前走了幾步。

兩只梼杌見他往前，紛紛亮出獠牙，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低吼。

“問荊自幼與我定下婚約，今日”白袍男子的手按在了劍柄上“陸仙君是要與我整個(gè)東海作對么？”

隨著白袍男子的手按在劍柄上，他身邊的人也紛紛執(zhí)起手中兵器，氣氛頓時(shí)變得凝重起來。

“陸某早就被除了仙籍”陸璃仿佛沒看見底下劍拔弩張的情形一般，伸指彈了彈衣袖“當(dāng)不起五太子一聲‘仙君’。”

我瞪大眼睛看著陸璃，這廝今日居然說了這么多話······不對，這廝以前是神仙？

“大人。”問荊咬住已經(jīng)蒼白的嘴唇正要開口。

“至于問荊”陸璃抬手讓兩只梼杌退下“是我的客人。”

“哼！”長著犄角的男子突然出手，祭出那面黑旗，一道術(shù)法直擊問荊而來，速度之快，我竟來不及推開問荊！

糟了！問荊腿腳不便，怕是要被擊中，我正打算替她擋上一擋，只聽見一聲清脆的“叮”，預(yù)想中的疼痛并未傳來，我慢慢轉(zhuǎn)身，只看見一襲青衣，無風(fēng)自揚(yáng)。

“呵。”

我忍不住搓了搓手上冒出的雞皮疙瘩。

陸璃這廝······居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