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鷦鷯一枝
- 斟月光
- 冰凌險境
- 2084字
- 2018-09-25 20:30:00
蕊流昏睡四天四夜。
每日奕玨必到,恍惚坐上半天之后,便會帶著滿足離開。
如今的蕊流,在奕玨心中,已經不單單是吸引,她變相的選擇,給了他動力和激情。
奕玨覺得自己不再一腔孤勇。
甚至,想為她去做一些事情。
他的母親極為嚴厲。對他幾近苛刻,自小從不親近,即便他確定,她的愛,不比天下任何一個母親給子女的愛少,他知道,卻感受不到。
幼年時,他多么渴望母親能在愉悅之余,走過來抱一下他,可是沒有,一次都沒。
長大些,便不再渴望了。
奕玨表面像個隨性公子,內里,自律到自我折磨。他最不喜歡受牽制,無論美食,亦或情愛。
他對蕊流,不是情愛。
確切地講,不止是愛。
更近似于,那個當年孩童,渴望母親親昵自己的那份感覺。
他想抱她,每次都想,而這擁抱,卻與情愛無關。
屋子里,還有一人,匿于暗處。
這四日,蕊流身邊的一切,盡數落在衍羽眼里。
奕玨呆坐神游,歸去復來,儼然一個害了相思的深情種子,他怎揣摩得到奕玨這廂千絲萬縷的內心戲。
但有一事著實疑惑。
蕊流之所以病重,他親眼得見,那毒,是蕊流下給自己的。
第四天深夜,蕊流醒了。
起身時依舊有些虛弱,坐在榻上,長嘆出聲。
“奕玨天天來此,奕珩卻沒現身。”
蕊流喃喃自語。
“除非……”她緩緩環顧,“出來吧。”說完,就半倚床榻,不再動作。
衍羽有自信,她絕不可能發現他。
卻沒料想,她終是感覺到了。
一晌寂靜。
“好吧,既然你不出來,我就當你在聽。”蕊流吐了口氣,接著說:“你是不是奇怪,我如何知道你的?”
蕊流微微笑下,下了床榻。
走到窗子跟前,望著星空,隨口說了句:“今夜雖有明月,明日卻是雨天,待雨過后,天氣便會驟然轉涼。”
“你知道么,出外行走,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觀測天氣。”
“尤其商賈,天氣好,才能出貨。普通人也一樣,天氣不好,須帶上傘。”
蕊流順手關了窗子,在圓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緩緩喝干,杯子沒有放下,困在手中把玩。
“你知道愛的反面是什么?大多數人,一定會覺得是恨吧。”蕊流兩指撫摸杯子。“卻不是恨。”
“而是無感。”蕊流眼神變得深邃,接著道:“恨分兩種,一種是被迫失去,一種是想要得到。”
“被拿走了珍視之物,會恨。求而不得,亦會恨。但恨與愛,僅是一線之隔,恨,說不定哪天變成了愛,愛亦如此。”
蕊流又給自己再倒一杯。
“公子可有心上人么?”蕊流喝了一口,低頭輕問。“若有心上人,在公子心中,哪個時刻最想她呢。”
“離別之時。”蕊流自問自答,提出問題,隨即替他解答。
“世人有句俗語——小別勝新婚,便是這個意思。不離開,怎得想念之情。”
“所以,現在你該懂了,我因何病。”
“我也就快被他打動。”
蕊流若有所思。
“他的樣子,我很心疼。”
蕊流話音停在此處,仿佛不忍再說下去。
“聰明的女人,必須具備三種素質。”蕊流略抬起頭,接著往下說。
“一是真心善良。佛家有云:有舍才有得,而此舍,卻并不是為了得,你舍,只為你舍。”
“當你舍時盯著回報,那個回報亦會給你,但也只是給你回報。你舍只為你舍,回報不見得會來,不過,你會發現,你得到的價值,遠遠超出回報。”
“握緊手,里面什么也沒有。手放開,你擁有的是一切。有多少人,占盡天時地利,卻統統折于人和之上,就是因為,他們并未真正理解。”
“人心,才是最有能量的事物。”
“二是從不說謊。世上沒有完美謊言,騙人之時,自己卻是清醒的,心虛致使再多生出一個謊言,好去掩飾原先那個。”
“孰不知,一去一回之間,早已漏洞百出,走到最后,不僅盡失機遇,更是招人輕視。”
“真正的聰明,是保持誠實。進可攻,退亦可守。”
“小女子的通病,就是好耍些許聰明,或投其所好,或曲意逢迎,意圖討得對方歡心,卻不揣度對方心意。”
“若是鐘情于你,你的缺點皆是情趣。中意,便是中意了。”
“和謊言一樣,是多余的事。”
“三是決斷。”
蕊流言及此處,看似下了莫大決心,卻未再說下去。
“大兄弟,還是不肯現身一見么?”
蕊流揶揄,繼續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發現你的?”
“哈哈!”蕊流發出爽朗笑聲。
“還是告訴你吧。”蕊流輕撫手背紋理。
“他不來,也不派人來,他怎舍得。”
聲音越說越低,說到最后,幽怨意味。
衍羽和著這縷幽怨現身。
坐下來,也給自己倒了杯茶。
但他馬上便后悔了。
因為目光經過蕊流眼底那抹震驚。
衍羽瞬間明白。
是的,還是被算計了。
她根本就沒十成把握。
“奕珩身邊真是藏龍臥虎。”蕊流并不掩飾,就那樣看著他。
“不是你叫我出來的嗎。”衍羽回看向她,“我只想知道,剛才你誘我出來,怎就肯定我想知道你說的這些?”
“喜歡窺探的人,都有一顆超出常人的好奇心。”蕊流回答。
“你這女人,好似對誰都了解得如此透徹。”衍羽念著,“你很有趣。”
蕊流忍不住哈哈大笑,接道:“多謝夸獎。”
衍羽忽道:“我想問你,奕珩對你的心意,你了解對吧,那你呢?你對他和他對你一樣么?”
衍羽這已經不單單是好奇心重的問題了。
換作旁人姑娘家,不惱怒才怪。
蕊流卻大方答道:“不是。”
見衍羽似是不解,蕊流隨即接道:“我必須愛上一人,但不是他。”
“阿欠……”正在研看地圖的奕玨,打了一個噴嚏,心道:“這是誰在念我?”
“少主!”此時阿立快步趕來,急道:“蕊流醒了。”
奕玨心口似被大石悶擊了下。
無心繼續,出了暗室,奕玨踱進后府花園。
夜色如醉。
抬眼望去,好大一輪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