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早年歲月(1904—1927)(7)
- 鄧小平實錄1:1904—1945(改革開放40周年紀念版)
- 李新芝主編
- 4980字
- 2018-09-21 15:23:28
在莫斯科中山大學
1926年1月7日,鄧小平和傅鐘、鄧紹圣等人受黨的指派,乘火車離開法國,前往十月社會主義革命的故鄉——蘇聯。
鄧小平前往蘇聯莫斯科,早在1925年5月中共旅歐支部就決定了。5月29日中共旅歐支部執委會在給中共旅莫斯科地方執委會的信中就擬定了一批人到莫斯科學習,鄧小平就在其中。
1925年11月18日,曾在法國勤工儉學參加中國共產黨、1923年赴莫斯科的袁慶云給傅鐘等人寫信說:“準備在最近的期間,我們有信到,叫你們動身,便馬上動身。”20天以后,莫斯科方面又給傅鐘等人來信說:“11月18日寄你們的信想已收到,鄧希賢、劉明儼、傅鐘、宗錫鈞、徐樹屏5人接到信后以盡可能的速度動身前來。如宗錫鈞不能來,即以李俊杰補充之。必須來此的理由前函已說明,站在C.P及革命的利益上必須即刻來此學習。”
1926年1月7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旅歐支部執行委員會發出通告:“赴俄同志20人,已決定今晚(1月7日)由巴黎起程……他們大約不久可回到中國。同志們!當我們的戰士一隊隊趕赴前敵時,我們更當謹記著那‘從早歸國’的口號。”1月23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旅歐支部負責人劉明儼寫道:“1月7日,此間有21個同志起程赴俄。”名單中就有傅鐘、鄧小平、鄧紹圣等人。
鄧小平在前往蘇聯途中曾在德國做過一宿停留。據他后來講,在德國停留時住在一個老工人的家里,受到了德國工人階級的熱情接待。這位老工人把床鋪讓給他們,自己一家則睡在地板上。幾十年以后,鄧小平仍不忘這件事,稱那是真正的無產階級的同志式的熱情接待。
1926年1月中旬,鄧小平來到蘇聯莫斯科,進入蘇聯莫斯科東方大學,不久轉入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
莫斯科東方大學創辦于1921年,它是為蘇聯東部地區民族訓練干部,也是為東方國家培訓干部的。1923年中共旅歐支部就曾派趙世炎、王若飛、陳延年、陳喬年、佘立亞、高風、陳九鼎、王凌漢、鄭超麟、袁慶云、王圭、熊雄12人進入東方大學學習。孫中山改組國民黨后,實現第一次國共合作,隨著國內形勢的發展,國共雙方都迫切需要干部,原來東方大學的培訓已不能適應中國國內的需要。于是,1925年蘇聯又創辦了“中山勞動大學”,專門為中國革命培養人才,用馬克思主義“培養中國共產主義群眾運動的干部,培養中國革命的布爾什維克干部”。
鄧小平一到中山大學,便精神飽滿地投入到學習當中。
中山大學開設的課程,注重對革命理論和實踐的講授,注重對國際共產主義運動中經驗教訓的總結。
學生進校以后,首先要學習俄語,第一學期俄語學習時間特別長,每周6天,每天4小時。中山大學的必修課為:政治經濟學、歷史、現代世界諸問題、俄國革命的理論與實踐、民族與殖民地問題、中國的社會發展問題、語言學。具體的課程是:中國革命運動史、中國通史、社會發展史、哲學(辯證唯物主義與歷史唯物主義)、政治經濟學(以《資本論》為主)、經濟地理、列寧主義。中山大學考慮到學生們回國后從事革命斗爭的實際需要,還開設了一門重要課程——軍事課,對學生講授軍事理論,進行軍事訓練。
除此之外,共產國際、蘇聯共產黨、中國共產黨駐共產國際代表團的領導同志,都經常到中山大學,就國際共產主義和中國革命中的一些重大問題進行講演,使學生們受到許多深刻的馬克思主義教育,進一步加深了對書本知識的理解。
中山大學的教學方法也別具一格,注重對學生的啟發式教育,注重學生對理論知識的理解與掌握。
在教學中,由教授先講課(用俄語,但有中文翻譯);然后學生提問,教授解答;再由學生開討論會,自由討論;最后由教授作總結發言。教學基本單位是班(亦有人稱為小組)。1926年初約有學生300余人,設有11個班,每班30~40人不等。到1927年初,學生已超過500人。
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學生中,既有著名的共產主義運動活動家,著名的學者、教授,也有已在國內上過高中、大學的青年,還有從基層推薦來的僅有小學文化程度的工農干部。針對這一情況,學校根據學生知識水平的差異,按照學生具體情況來分班。對文化較低的學生設有預備班,進行初級教育。對俄語程度較高的設有翻譯速成班。鄧小平文化水平屬于中上,又有革命斗爭的經歷,被編到了人稱“理論家班”的第七班。這個班云集了當時在校的國共兩黨的重要學員,中共方面有鄧小平、傅鐘、李卓然等;國民黨方面則有谷正綱、谷正鼎、鄧文儀,還有汪精衛的侄兒和秘書、于右任的女婿屈武等等。按鄧小平的說法,就是共產黨和國民黨的尖子人物都在一個班,因此這個班很有名。他們經常在一起討論中國的問題。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學生徐君虎后來回憶說:
第一期學員共有600多人。我和蔣經國同班,而且分在同一個團小組,我們的團小組組長就是鄧小平。鄧小平、蔣經國個頭都不高,站隊時常肩并著肩。鄧小平比我們都大,經驗也遠比我們豐富。1920年12月,鄧小平剛16歲就去法國勤工儉學,1925年即已成為中共旅法支部負責人,因遭法國政府迫害,于1926年1月與傅鐘、任卓宣,從巴黎到柏林,又從柏林來到莫斯科。在學校里,他們3人脖子上都圍著藍白道的大圍巾,但個性各異:鄧小平爽朗活潑、愛說愛笑,富有組織才能和表達才能;傅鐘老成持重,不愛言談;任卓宣像個書呆子。我、左權、趙可夫等初到莫斯科,覺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鮮、有趣,盡管天寒地凍,飯后總愛到學校對面的廣場、公園和莫斯科河畔去散步,領略異國風光,邊散步邊聊天,尤其是聽鄧小平講在法國勤工儉學和那些驚心動魄、帶有傳奇色彩的革命斗爭故事,更是別有情趣。有一次,蔣經國和我問鄧小平:你干嗎老圍著一條大圍巾呢?鄧小平說:在法國留學的中國學生常去當清潔工,尤其是撿馬糞,因為在法國撿馬糞掙錢多,干一天能搞足一個星期的開銷,最劃得來,法國的清潔工都圍那么一條圍巾。我和蔣經國這才明白:鄧小平他們為當過清潔工而自豪。
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內部,存在著復雜的情況。當時,蘇聯共產黨內路線斗爭十分激烈,各方面都在中山大學發表演講,介紹自己一方的主張,并爭取中山大學學生的支持。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學生中,原來有一批是國民黨方面派來的,隨著國內階級斗爭的發展,國民黨右派竭力破壞國內的革命統一戰線,隨時有可能背叛革命,莫斯科中山大學由國民黨派來的學生也產生了嚴重的分化。有的站在國民黨左派一邊,有的站在國民黨右派一邊。共產黨員學生和國民黨右派學生之間,經常發生激烈的辯論和斗爭。
當時莫斯科中山大學設有中共黨支部,書記是傅鐘。鄧小平是第七班的黨組組長。
每一個共產黨員學生都要在黨組織內過嚴格的組織生活。在莫斯科中山大學中共黨支部的一份《黨員批評計劃案》中,記載了1926年6月16日中共黨組織對鄧小平的評價:
姓名:鄧希賢
俄文名:多佐羅夫
學生證號碼:233
黨的工作:本班黨組組長。
一切行動是否合于黨員的身份:一切行動合于黨員的身份,無非黨的傾向。
守紀律否:守紀律。
對于黨的實際問題及其他一般政治問題的了解和興趣如何,在組會中是否積極地或是消極地提議各種問題討論,是否激勵同志們討論一切問題:對黨中的紀律問題甚為注意,對一般政治問題亦很關心且有相當的認識,在組會中亦能積極參加討論各種問題,且能激勵同志討論各種問題。
出席黨的大會和組會與否:從無缺席。
黨指定的工作是否執行:能切實執行。
對同志們的關系如何:密切。
對功課有無興趣:很有興趣。
能否為別人的榜樣:努力學習可以影響他人。
黨的進步方面:對黨的認識很有進步。無非黨的傾向。能在團員中樹立黨的影響。
在國民黨中是否消滅黨的面目:未。
在國民黨中是否能適合實行黨的意見:能。
做什么工作是最適合的:能做宣傳及組織工作。
這份黨組織的鑒定,是研究鄧小平早年思想和工作情況的一份重要文獻。它反映了鄧小平在莫斯科中山大學時的基本情況,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鄧小平在法國期間,就曾經認真閱讀過一些馬克思主義的重要著作,他所在的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旅歐支部極為重視組織團員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每周都要組織一次學習馬克思主義的討論會,以加深團員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這些學習和討論,奠定了鄧小平的馬克思主義基礎知識。在莫斯科中山大學,鄧小平得以有機會認真地、全面地接受馬克思主義的系統教育,并了解了許多國際共運、蘇聯共產黨內和中國國內的基本情況,使他的理論水平和對中國革命的認識都大大提高了一步。
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寫的一份自傳中,鄧小平寫道:
我過去在西歐團體工作時,每每感覺到能力的不足,以致往往發生錯誤,因此我便早有來俄學習的決心,不過因為經濟的困難使我不能如愿以償。現在我來此了,便要開始學習活動能力的工作。
我更感覺到而且大家都感覺到我對于共產主義的研究太粗淺。列寧說:“沒有革命的理論便沒有革命的行動;要有革命的行動,才能證驗出革命的理論。”由此可知革命的理論對于我們共產主義者是必須。所以,我能留俄一天,便要努力研究一天,務使自己對于共產主義有一個相當的認識。
我還覺得我們東方的青年,自由意志頗為濃厚而且思想行動亦難系統化,這實于我們將來的工作大有妨礙。所以,我來俄的志愿,尤其是要來受鐵的紀律的訓練,共產主義的洗禮,使我的思想行動都成為一貫的共產主義化。
我來莫的時候,便已打定主意,更堅決地把我的身子交給我們的黨,交給本階級。從此以后,我愿意絕對地受黨的訓練,聽黨的指揮,始終為無產階級的利益而爭斗。
鄧小平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了一年。他專心讀書,認真鉆研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受到了系統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教育。他積極參加黨組織的活動和學校組織的各項政治活動,在政治上、思想上、組織上都得到了很大鍛煉和提高。這一年的學習,奠定了他以后從事革命領導工作所必需的深厚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的基礎,使他一生都受益很大。
中山軍事學校政治處長
鄧小平之所以沒等完成在莫斯科中山大學的學業,就匆匆返國,是因為當時國內的革命形勢發展迅速,黨組織決定派他到馮玉祥的國民軍中工作。
1926年,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進入了一個迅猛發展的時期。
1925年3月12日,偉大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先驅孫中山先生不幸逝世。孫中山先生的逝世,對于正在蓬勃發展的民主革命運動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損失。但是,人民革命運動已如弦上之箭,不得不發,更如已經沸騰的火山,必欲噴發。1925年7月,以汪精衛為主席、廖仲愷為財政部部長、蘇聯人鮑羅廷為顧問的廣州國民政府宣告成立。它繼續實行對革命運動的領導,同時將國民政府所屬軍隊統一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改編后的軍隊中普遍設立了黨代表和政治部,周恩來、李富春、林伯渠等共產黨人都擔任了各軍的黨代表。孫中山先生生前制定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三大政策依然得到了貫徹執行。革命軍在取得了東征和南征的勝利后,進一步鞏固了廣東革命根據地。
1926年1月,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后,舉行北伐的條件已逐漸成熟。同年7月,廣州國民政府在共產黨的影響、推動和組織下,在全國愛國力量的響應下,發動了北伐戰爭。北伐軍首攻兩湖,要消滅軍閥吳佩孚。7月中旬北伐軍首戰長沙告捷,8月再戰汀泗橋。9月北伐軍兵臨武昌,10月便攻取武昌。北伐軍英勇善戰,所向披靡,特別是以共產黨員葉挺為團長的獨立團更是勇不可當,戰功赫赫。9月,北伐軍在江西發起了對號稱“浙、閩、蘇、皖、贛五省總司令”的軍閥孫傳芳的進攻。11月上旬,共產黨人李富春任政治部主任的革命軍第二軍便攻克南昌。吳佩孚和孫傳芳兩大軍閥被打垮后,革命軍越戰越勇,12月又占領浙江。1927年3月更奪取了江南重地——南京。
革命軍自廣東出師北伐以來,不到10個月的時間,就打垮了吳佩孚和孫傳芳,從廣州打到武漢,直至南京、上海,革命狂飆席卷了大半個中國。由帝國主義支持的北洋軍閥反動政府雖試圖組織由奉系、直魯聯軍以及孫傳芳殘部拼湊而成的“安國軍”反攻抵抗,但其計劃終告失敗,北洋軍閥的反動統治已基本陷于崩潰。
北伐戰爭這一場空前規模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戰爭,是一場翻天覆地的人民大革命,它嚴重地動搖了帝國主義和封建軍閥的反動統治,為進一步開展人民革命開拓了一個廣闊天地。
在中國的北方,在歷史古都、中國名城西安,馮玉祥將軍加入了國民革命的行列,打破了各路軍閥盤踞北方的局面。
馮玉祥,字煥章,安徽人氏,行伍出身,曾任北洋政府旅長、師長,陜西、河南督軍等職。在第一次直奉戰爭后,與原上司吳佩孚發生矛盾,同時在革命高潮的推動下,開始傾向革命。第二次直奉戰爭中,暗中醞釀倒戈反直。后發動了北京政變,將其所部改為國民軍,建立過以馮系為中心的北京臨時混合內閣,并把中國末代皇帝及清室逐出皇宮紫禁城。馮部國民軍與奉軍大戰,占領天津,使北方國民軍控制范圍由河南擴大到直隸全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