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嵐瞪著楊星澤。

楊星澤昨晚在她的床邊“伺候”了她一整個晚上，現(xiàn)在難得能夠補(bǔ)眠，楊星澤不趕緊回去睡覺也就算了，站在她的房間門口干什么？

楊星澤沒有立即回話。

本想徑直繞過舒嵐，直接回他的房間去，卻被舒嵐搶先一步擋住了去路……看來不說實話是不行了，楊星澤只能站直軍姿，像是向長官匯報軍情般嚴(yán)肅地說：“考慮到舒小姐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fù)，所以我站在舒小姐的房間門外，以便隨時候命。”

隨時候命？

舒嵐愣了一愣。

楊星澤是因為怕她會再度暈倒，所以才一直站在她的房間外……隨時候命？

一陣奇怪的感覺，悄然爬上舒嵐的心臟。

舒嵐將翹在胸前的雙手垂下，眼神尷尬地瞄掃四周，不太大聲地說：“我還真沒你那么虛弱！你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哪里像是有病？！好了！不跟你說了！你趕緊回房間休息去！要是你熬病了，我可沒空反過來照顧你！”

“請舒小姐放心，我的身體硬朗得很。”

“廢話少說！趕緊回房間去！”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還真是啰嗦！趕緊回房間去！”舒嵐用力地推拉著楊星澤，硬是將楊星澤推到他的房門前，伸手拉開楊星澤的房門，直接將楊星澤推進(jìn)了他的房間里。

“既然舒小姐的身子已經(jīng)好了許多，我也就無須繼續(xù)守在舒小姐的房間外。”就舒嵐剛才推拉楊星澤的手勁，簡直比她生病之前還更孔武有力！看來，舒嵐的身子是真的好起來了。

“那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趕緊回去躺著啊！”

“雖然舒小姐的身子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但舒小姐仍是吃些清淡的比較好。我想先到廚房淘米煮粥，等煮好粥之后，我自然會回房休息的。”

“等煮好粥之后？！”舒嵐翻了個白眼，“今晚叫外賣！想吃什么粥都有！哪里還用自己動手煮？！”

“外頭的食物，總比不上自己做的好。”

“這是朕的旨意！要是你敢忤逆朕，朕明天就不讓馮昱麟進(jìn)門！那樣，你就休想見到馮昱麟，休想接近蔣在山，休想查到你那個小嫚的下落！”

“遵命。”舒嵐句句正中楊星澤的命門，楊星澤除卻聽從，別無他選。

舒嵐直接關(guān)上房門，將楊星澤關(guān)在房間里。

到廚房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地喝光光。放下水杯，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明明累得很，卻怎么都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間，舒嵐拿起手機(jī)，給沐沐發(fā)了條信息。

舒嵐：粉紅滿屋附近，不是有一家賣男裝的嗎？

沐沐：你不是說要睡覺嗎？

舒嵐：有空的時候，過去幫我買幾件男士的長袖秋裝吧。尺碼我一會兒發(fā)給你，買了之后，賬單發(fā)我，我給你轉(zhuǎn)賬。明天你來我家，順便帶上那些秋裝。

沐沐：又是給小鮮肉買的？

舒嵐：買些正常點的顏色，簡單點的款式。要是你敢買粉紅色的，我肯定不認(rèn)賬。

沐沐：又是給小鮮肉買的？

舒嵐：記得不要買太貴的，最近窮！

沐沐：又是給小鮮肉買的？

舒嵐：但也不要買太便宜的，起碼得是純棉的，性價比你幫我拿捏好！

沐沐：又是給小鮮肉買的？

舒嵐：你這是自動回復(fù)嗎？！

沐沐：誰讓你不回答！

舒嵐：就是買給他的！不然還能買給誰？

沐沐：那也是！要是買給高朗的，怎么也得是國際大牌吧？

舒嵐：說起高朗……還真TMD混賬！

沐沐：喲喲喲！又發(fā)生什么事情了？趕緊說來聽聽！

舒嵐：在電話里面說不清楚，明天見面再說吧。

沐沐：你這樣吊我的胃口，我會難受一整天的！

舒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下午了，再難受最多也是半天而已！好了，不說了，睡覺！

沐沐：樹懶！你就這么殘忍嗎？

舒嵐：對！

舒嵐：還有！記得幫我買衣服！

沐沐：你現(xiàn)在不告訴我，我就不幫你買衣服！

舒嵐：你明天不帶上衣服，我就不讓你進(jìn)門！

沐沐：嗚嗚嗚……你怎么能夠這樣對我！

沐沐：舒嵐同學(xué)！趕緊告訴我吧……你和高朗又發(fā)生什么事情啦？

沐沐：樹懶……

沐沐：樹懶同學(xué)……

沐沐：樹懶樹懶樹懶樹懶樹懶……

舒嵐已經(jīng)睡著了，獨留沐沐在電話那頭瘋狂地發(fā)著信息。

下午五點。

舒嵐還在呼呼酣睡。

楊星澤趁機(jī)到廚房煮了粥，蒸了肉包，煮了兩個小菜。

晚上七點。

舒嵐走出房間，本想敲楊星澤的房門，問楊星澤要點什么外賣，卻發(fā)現(xiàn)楊星澤已經(jīng)將晚餐準(zhǔn)備好了。

舒嵐本想沖楊星澤發(fā)脾氣，舒嵐本想怒斥楊星澤抗旨……但看在那一桌香得饞人的晚餐的份上，舒嵐最后只是沉默地瞪了楊星澤兩眼，然后就徑直坐下，喝粥，吃包，吃小菜。

楊星澤堅持要將大部分的晚餐留給舒嵐，為此，楊星澤甚至還謊稱他已經(jīng)吃飽了。

舒嵐瞪了楊星澤好幾眼，語氣不悅地說：“我又不是豬！這么多東西，我怎么吃得完？！你趕緊再吃點！！”

舒嵐真是不明白，為什么楊星澤老喜歡推推讓讓地將食物都留給她？！

如果這些食物是珍饈百味或者貴重食材，那還能勉強(qiáng)說得過去！但這些不過是平價的米粥和肉包而已！至于要這樣再三推讓嗎？就楊星澤連肉包都要推讓的樣子……舒嵐真心懷疑，她家是不是快要沒米下鍋了！

在舒嵐的嚴(yán)厲監(jiān)督之下，晚餐很快就一掃而空。

最終，有三分之二的晚餐塞進(jìn)了楊星澤的嘴里。

雖然舒嵐只吃了三分之一的晚餐，但舒嵐已經(jīng)撐到不行了。雖然楊星澤吃了三分之二的晚餐，但以那晚十五碗車仔面的標(biāo)準(zhǔn)看來，舒嵐猜測楊星澤還是沒有吃飽的！

楊星澤站起身收拾好碗筷，準(zhǔn)備進(jìn)廚房洗碗。

舒嵐卻對楊星澤說：“坐下，我有話給你說！”

“是的，舒小姐。”楊星澤遵命地放下手中的碗筷，重又坐在椅子上。

“明天，我約了馮昱麟早上10點。”

“好的，舒小姐。”楊星澤腰板挺直，向舒嵐重重一點頭，以示感謝。

“我的朋友沐沐明天也會過來。等你和馮昱麟說完‘該說’的話之后，我們四個人一起去附近吃個飯……”

“舒小姐不必多破費，午飯我在家里煮便可。”雖然楊星澤已經(jīng)找到工作，但楊星澤畢竟還沒有領(lǐng)到工資。這樣一直用著舒嵐的錢，楊星澤感到十分過意不去。

“少啰嗦！”舒嵐瞪了楊星澤一眼……突然安靜了兩秒……兩秒過后，舒嵐壓低聲音問：“喂！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你為什么要接近蔣在山？”

“請舒小姐相信我，我之前所說的，全都是實話。”楊星澤一臉嚴(yán)肅認(rèn)真。

“實話！？”舒嵐嘖了一聲，翻了個白眼，“好吧！我相信你！但是！我這下更加不相信那個醫(yī)生了！”楊星澤簡直都要病入膏肓了，那個醫(yī)生居然還敢說楊星澤沒問題！？

“無論舒小姐是否相信我所說的話，我都萬分感謝舒小姐對我的幫助。”楊星澤鄭重其事地，向舒嵐深深鞠躬。

“你說你是來自1943的抗日軍人，是吧？”

“是的！”

“1943年和現(xiàn)在也不過是相隔70年而已！為什么你的行為舉止和說話語氣，都像是來自公元前1943年？！”

在舒嵐的印象中，抗日軍人大多是團(tuán)結(jié)向上，大義凜然，不拘小節(jié)的！

雖然楊星澤的身上也有團(tuán)結(jié)向上和大義凜然的影子，但不拘小節(jié)嘛……楊星澤不單只不“不拘小節(jié)”，楊星澤的身上簡直散發(fā)著封建八股的酸臭味！

又是男女授受不親啦，又是瓜田李下啦，又是清譽名節(jié)啦，又是處處避嫌啦……這樣拘謹(jǐn)古板的楊星澤，哪里有半點抗日戰(zhàn)士不拘小節(jié)的影子？！

舒嵐的質(zhì)問，勾起了楊星澤的回憶。

自從父母雙雙病死之后，楊星澤……聶國宗就獨自居住在那風(fēng)雨飄搖的破房子里。

只有13歲的聶國宗不單只要承受孤獨的滋味，還要承擔(dān)生活的重?fù)?dān)。日日田埂勞作，夜夜獨守空屋，朝朝起早貪黑，夜夜食不果腹……衣衫早已襤褸不堪，身軀日漸枯瘦孱弱。

要不是鄉(xiāng)親們?nèi)晃鍟r地給聶國宗送點吃的喝的穿的，聶國宗大概早就餓死或者凍死了。

奈何鄉(xiāng)親們也都是貧苦人家，縱使他們想要幫助聶國宗，也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盡管如此，聶國宗仍是感恩每一位鄉(xiāng)親，尤其是岑小嫚。

岑小嫚沒有父親，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生活自然也是清苦。

生活清苦的岑小嫚，卻常常給聶國宗帶吃的。有時候是光酥餅，有時候是白饅頭，有時候是小米粥，有時候是番薯或者芋頭……聶國宗知道，那是岑小嫚的晚餐。

聶國宗不愿吃掉岑小嫚的晚餐。

岑小嫚卻威脅聶國宗說：如果國宗哥哥不吃，那我以后就不理國宗哥哥了。

那時候的聶國宗，最害怕的就是岑小嫚不理他……于是，聶國宗只能和岑小嫚一同分享那光酥餅，那白饅頭，那小米粥，那番薯或者芋頭……聶國宗總會騙岑小嫚說，他已經(jīng)吃飽了。岑小嫚總會不相信。

1937年的初夏，也就是聶國宗的父母死去半年之后。

聶國宗清楚記得，那是一個漫天滿布火燒云的傍晚，一個陌生男人突然出現(xiàn)在聶國宗的面前。

那個男人身上穿著洗舊卻干凈的灰白中山裝，鼻梁上架著充滿書卷氣息的玳瑁眼鏡，腳上踩著一雙風(fēng)塵仆仆的小黑皮鞋，手上還提著一個沉重的藤編行李箱。

聶國宗和那個男人對視了很久。

聶國宗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