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太后娘娘想見你！”

云裳沒有轉身就知曉，是紅葉，但是，她只是輕輕拂過石桌上的那一只風箏，眼中含淚，卻生生忍了下來，嘆道，

“風箏還是當時的風箏，可，人，卻不是當年人了。”

“公主，節哀，逝者已逝。”

“我回宮的消息應該快要傳到皇帝叔叔的耳朵里了吧！罷了，罷了，走吧，去見皇祖母！”

木月宮正殿已經掛滿白布，卻寂靜，了無生機。棺木前獨獨一人跪著，身子瘦了不少，芊芊的，像薄薄的一張紙。一襲喪服，沒有半分裝飾，樸素無華，她輕閉雙眼，捻起佛珠，臉上很平靜，波瀾不驚。云裳踏進大殿之時，紅葉就止步于此，剛想合上門在外面等候，卻聽見太后滄桑疲憊的聲音，

“紅葉，你也進來。”

云裳臉上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看上去也是那么平靜，可是，心中的苦痛，只有她們自己知曉。這一次，她不必再故作乖巧，有些事，該是攤牌的時候了，何必再裝傻。她微微啟齒，語氣很淡，開口卻只有兩個字，

“瘦了！”

云裳越過太后時，太后輕輕睜開眼睛，卻見云裳拿起棺木旁的供桌上的香，用旁的燭火點燃，虔誠的拜了三拜，將香又插進香臺，才又開了口，說著，

“皇祖母，又一個走了。看來，這地方，真真是不討喜啊。倪奶奶，怕是要入皇陵的吧！真是活著困死在這兒，困死了，可也照樣不得解脫啊！”

那語氣，那動作，那神情，似曾相識。那一刻，太后仿若看見了卿嵐，當年看透人事的卿嵐，她瞧了許久，才感慨道，

“裳兒，你真是像極了卿嵐。歡樂時像她，悲傷時像她，當年的無憂無慮像她，如今的通透亦像她……”

“皇祖母，裳兒不得不提醒您，我回宮的消息可是快傳到皇帝叔叔那兒了！”

終于，太后表情稍作變化，有些不自然。風黎瞞了這么多年的事，又怎么會輕易的讓她告訴云裳呢？說話的功夫，風黎怕就已經匆匆往木月宮趕了吧！可，如今，她也不怕了，倪姐姐死前終究是沒有把話說完，所以，過奈何橋時，背的塵俗太重。可她卻想一別兩清，死后也輕松些兒。

太后表情很快又回歸自然，看似平靜，輕輕說著，

“裳兒若不想讓你皇帝叔叔知道你回宮，那么，他，一定不會知道吧！”

云裳只是坐在她身旁的墊子上，又整理整理衣衫，淺笑，學著她的語氣回道，

“皇祖母若不想讓皇帝叔叔知道我回宮，那么，他，一定不會知道吧！”

“你，不愧是他們的孩子，冰雪聰明，竟然藏了怎么多年。這智慧謀略，絲毫不遜色皇上吧！果然，兩個超脫塵俗的人，誕下的，該是有多完美啊！”

他們？兩個超脫世俗的人？難道，皇祖母認得素未謀面的爹爹？

云裳忍住內心的疑惑，故作淡定，又是淺笑，輕輕回著，

“他們？兩個超脫世俗的人？果然，皇祖母和倪奶奶都認識我那不知道在哪里的爹爹啊！呵，皇祖母也是這般，深藏不露啊！若不是三哥無意發現，紅葉內力深厚，裳兒應該還以為，皇祖母真的這般柔弱。不過想來，畢竟是后宮中存活的女人，誰能簡簡單單，毫無城府呢？”

“聽說，裳兒身邊的那個叫畫兒走了？走了就走了，柔柔弱弱的，又不會武功，來保護自己都難，又怎么能保護得了你啊！不如，收了紅葉吧？”

云裳下意識看了紅葉，紅葉卻只是恭恭敬敬的的低著頭，一動不動，好似在等待這兩人來覺得自己的去處。真是忠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但是，云裳卻又回過眼，看著太后，反問道，

“皇祖母確定，我收的，只是紅葉嗎？”

“你這小丫頭，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啊！”

“先皇曾秘密的建立過一小支軍隊，訓練有素，武藝高強，以一敵百絕非夸大，最重要的是，忠誠。不過，先帝仙逝，那支軍隊也意外的消失了，無影無蹤。好像直至今日，皇帝叔叔還在查尋。裳兒無意聽說，當年的這只軍隊的將軍姓紅吧！不過，也料定皇帝叔叔想不到，這軍隊居然在皇祖母的手上。真是出人意料啊！”

其實，查尋這軍隊的人，不止風黎，還有，風裕。這消息自然也是從風裕那里知道的，可惜了，他該是沒有想到，先皇會把這只軍隊留給了太后，更不會想到，長得一張娃娃臉，很是可愛乖巧的紅葉，就是當年軍隊將軍的子嗣。當然，云裳剛開始也只是猜測，因為，曾經的他們都以為，紅葉，只是個名字。而非姓氏紅，名葉。

不過，云裳很好奇，既然是先皇秘密建立，那這軍隊該是不被人所知道的啊！先皇在世最寵風黎，所以，風黎知曉這軍隊很是正常，可，風裕又是怎么知道的！再者說，更奇怪的是，以先皇寵溺風黎的性子，這只勁軍竟然沒有留給風黎，反而留給了太后娘娘。真是，有問題啊！

太后臉上抑制不住的驚訝，很顯然，她也很驚奇云裳知道這么多。不過驚訝只是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呼吸加重，用力捏住佛珠，咬牙切齒的說著，

“這，是他欠我的！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還不清！”

“嗯？”

“裳兒，倪姐姐說的對，在這里，她不開心，卿嵐不開心，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啊！”

“母后！”

那一聲，滿含憤怒。

可，太后沒有回頭，也沒有動，只是云裳微微側著頭，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小虎牙尖尖的，說著，

“好久不見了，皇帝叔叔近來可還好？”

果然，風黎瞧著那笑容，表情真的有所緩和，沒有那么憤怒，但也沒有興致笑，只是放輕語氣，說著，

“裳兒，你皇祖母守了好幾日，累了，你乖些，先回梨落閣，叫皇祖母歇息會兒可好？”

突然，太后伸出胳膊，示意身旁的云裳，云裳忙起身攙扶。待太后起身，她又趕緊為太后整理了衣衫。鋮軒哥哥曾經告訴過她，就算打不過，氣勢也不能輸。

太后正色，一臉威嚴莊重，氣場強大到叫云裳懷疑，從來沒有想過，她皇祖母竟然也會有這等氣場，可怕卻又端莊不失大體。到底是當年的正宮，不錯不錯。

太后微開口，字字壓迫，

“紅葉，去外面候著！”

“是”

“人到齊了，該說的，不該說的，都還是說道說道吧！哀家也沒有幾天活頭了，可不想落得倪太妃的下場，口中還有一口氣，生生沒咽下，該是有多痛苦啊！”

此言一出，風黎臉色陰的不行，語氣冷冰冰的，說著，

“裳兒，出去！”

云裳默然，低著頭，不動，乖巧的攙扶著太后，她可是有靠山的人呀！聽話？出去？這是不可能滴！

風黎氣不打一處來，剛想再說什么，卻聽見太后說道，

“你，不是哀家的兒子！”

此言一出，氣氛立即沉靜，云裳一愣，風黎一愣。

“哀家的兒子，卻是因為你而死的！”

此言又一出，云裳不覺倒吸一口氣，這消息量，有那么一點點的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