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她抬頭看了喬樂珊一眼，見她沒搭話，繼續說道：“樂珊，當初我就反對你和他交朋友，放著聽話會疼老婆的上海男人不嫁，非要找這么個鄉下人！你這哪是嫁他呀？分明就是嫁他這一大家子！現在知道苦了吧？”

喬樂珊愁眉苦臉地說：“活該我自作自受！你說我當時怎么那么蠢呀！就一根筋地非要嫁給他不可，我爸媽嘴皮子都要說破了我也不聽！現在想想，他有什么好啊！要錢沒錢，要事業沒事業，一天到晚就知道為他那個破大家賣命，老婆孩子根本就是個擺設！”

“依我說全是你給慣的！好歹你也是個貨真價實的上海女人，怎么就一丁點兒上海女人的腔調都沒有？”

舒子墨皺著眉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遍，咂著嘴巴指著她的那件洗的有些發白的黑風衣繼續說：“ 這件衣服還是三年前我陪你買的呢！都舊成這樣了，你還好意思穿？再看看你腳上的這雙鞋，現在都什么年代了？你還穿這種粗根鞋？不是我誠心要說你，你去南京路轉轉，那地方外地人最多了，你好好找找，看還有沒有人穿這種鞋子？真是的，鄉下人都不會穿的鞋子，你也好意思往腳上套！”

喬樂珊嘆口氣說：“我也不想！ 誰叫我們掙得少呀！”

舒子墨瞪了她一眼，教訓道：“誰家不是靠工資過日子？那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這樣呀！我們上海女人是出了名的小資情調，甭管家底有多少，是住在老洋房里還是老石庫門里，走出去包管個個都亮麗光鮮、氣派十足。虧你還是讀書人出身，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喬樂珊聽出來了，她這是在心疼自己呢，不由玩笑道：“舒老師，我都慘成這樣了，你還忍心批評我？”

舒子墨齜牙咧嘴地哼了一句：“你這叫自作自受！誰叫你眼皮子淺，放著好好的小軍官不要，非要嫁個鄉下人！弄得自己一身的土包子氣！不過我可警告你，別一進他們家的門便又同情心泛濫！他把自己搭進去還嫌不夠，還非要再把你賠進去不可！我可警告你，別忘了家里還有個孩子呢！”

喬樂珊捂著自己的口袋說：“你放心，我曉得的，我一定會牢牢捂住錢夾子的！”

舒子墨不放心地叮囑道：“不光是你自己的，把他的也看牢點兒！否則會后患無窮！” 說完朝她擺擺手，轉身走了。

喬樂珊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心里清楚地很，自己剛才的那句豪言壯語也就僅僅是說說而已，想不打折扣地真正做到那純粹是天方夜譚！這叫她不得不想起剛才路海峰打的那個電話，她只好任由自己的心又沉進了那個漆黑漆黑的地方。

夕陽西下，在漫天晚霞的炫目光影里，玉蘭花一改白日里的嬌羞嫵媚，竟然活活潑潑、燦燦爛爛地開了一路。那一樹樹密密匝匝、碗口般大小的紫粉色花朵，濃烈靚麗得幾乎叫人邁不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