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女平平安安生了位公主！母女平安！”

頂著眾后妃的目光，穩婆已經有了皺紋的臉上艱難的扯出笑來。

公主?那就是女孩子了？

心中長舒了一口氣，室內的氛圍瞬間化為輕松愉悅。

“真是大喜事，算下來這小公主行八吧。”

最先開口的是趙修儀，笑得一臉喜氣洋洋。

“可不是嗎？公主好啊，是娘親的貼心小棉襖。”

韓充容和藹的說到，語氣似乎很為沈御女感到高興。

“是挺好的，先開花后結果嘛。”

段賢妃拿著帕子，掩唇而笑，滿臉的溫和愉悅。

“可惜，是個女孩，到底肚皮不爭氣，好好養養，還年輕，不過能有個子嗣就不錯了。”

梅貴妃依舊言辭犀利，一點兒也不饒人。

沒有子嗣的……

阮皇后和段賢妃感覺被捅了一刀，齊齊臉色一僵。

阮皇后環視了一眼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說個不停的后妃們，只覺得腦仁一跳。

側眸看見穩婆抱著八公主，臉上有些猶豫的色彩，時不時看她一眼，又低頭扯了扯綢布將八公主遮住。

心里有些猜測的阮皇后打斷眾人的議論，開口說到，“墨菊去通知陛下和太后，本宮進去看看沈御女，你們人太多了，就待在外面等著。”

無視蠢蠢欲動的后妃們，阮皇后吩咐完，便調頭示意穩婆跟上，進了內室。

此時的內室里血腥味極濃，即使有宮人不斷進進出出的打掃，還熏了香，依舊蓋不住濃濃的難聞氣味。

隔著屏風，阮皇后看不清沈御女的情況，她也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和穩婆站在了一起。

“何事?”阮皇后秀美的面容上浮現點點不安，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樣，那樣的話，太殘酷了。

然而，現實是，你越不想發生的事情，它越會發生。

“皇后娘娘，您……請看。”穩婆緊緊抱著八公主靠近阮皇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才輕輕捏起綢布的一個角，露出嬰兒。

阮皇后皺著眉頭探頭看了一眼嬰兒，瞬間瞳孔微縮，臉色發白。

“這……怎么會?”

阮皇后喃喃自語。

穩婆再次蓋住綢布，“皇后娘娘，奴婢接生了十數年，見過的嬰兒數不勝數，早產的嬰兒出現各種問題的都有，這樣的嬰兒……奴婢是第三次見到。”

第三次?

阮皇后精神一振，抬眼看向穩婆。

“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奴婢和孩子的父母都呆住了，清醒過來后，那對父母大喊著妖怪，然后摔死了嬰兒，第二次看見的時候，奴婢試著說服自己說服孩子父母，這一次孩子父母沒有選擇放棄，而是偷偷養著，可是……那孩子最后還是死了，自盡的。”

穩婆講的故事都不大好聽，結局令人唏噓。

阮皇后垂目，她辦不到害死一個孩子，可是她也清楚，皇家不會容許這樣一個孩子的存在。

嘆息離開，阮皇后并沒有進去看沈御女，只是讓穩婆看好八公主，在熙寧帝來之前。

對于阮皇后只進去了一會兒，似乎根本構不成探望，不過沒有人在意。

她們都心本來就不在沈御女身上，之前是在胎兒，現在則是在熙寧帝身上。

任何能見到熙寧帝的機會，都不能輕易放棄。

所以，熙寧帝進門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就是一長串嬌聲細語的問安和身姿曼妙的行禮。

“生了公主。”熙寧帝讓眾人免禮后，就直接對著阮皇后開口詢問。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阮皇后點了點頭，看了熙寧帝一眼。

熙寧帝眼眸微瞇，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眾人一眼，直接大手一揮，“行了，你們都回去吧，擔心沈御女也不急在這一時。”

心有不甘，可眾人還是不敢反對，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又浩浩蕩蕩的走。

只余下一陣陣纏綿悱惻，含羞待放的秋波。

熙寧帝偏頭示意一眼，眨眼間殿內只余下熙寧帝和阮皇后兩人。

“出來吧。”阮皇后喟嘆。

……

室內溫度正好，暖洋洋烘得人如在春日。

可帝后二人臉上的表情卻稱不上好。

穩婆抱著八公主，臉上再也扯不出一絲笑容，心中沉甸甸的，七上八下，四肢冰涼。

她在害怕，害怕將會面臨的未來。

出現這樣的胎兒，是絕對不會容于皇室，只能作為一個秘密埋葬，可她，是絕對知情人。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穩婆心里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更加絕望。

能清楚看見自己的結局，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早知道，打死她也不來。

腦海里回想到八公主的模樣，熙寧帝閉了閉眼，緩緩開口，“送去景祺閣北三所，非召不得出，對外，便說早產體弱需要靜養。”

松了口氣，阮皇后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神態微微放松。

“陛下，皇后娘娘，奴婢自請跟著八公主，照顧八公主起居。”

穩婆抱著八公主，額頭緊緊貼著軟毛地毯，大氣也不敢出，是生是死，便只待上座兩個貴人的一句話。

熙寧帝沒有說話，只是屈指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桌面，不輕不緩，極富規律。

然而這聲音聽在穩婆耳中，卻如同敲著她的心上。

心臟隨著敲擊聲，撲通撲通的跳。

沉默了半晌，阮皇后開口打破了沉默，“嬤嬤姓什么？又是哪里人？”

“奴婢姓古，盛京人士，少時父母雙亡，亦無兄弟姐妹，客居外家，后來入宮就斷了和外家的聯系。”

也就是說，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消失，她也沒有牽掛。

的確是適合照顧八公主的人。

這個穩婆很聰明，又怕死。

聰明很好，怕死也很好。

阮皇后問完，沒有繼續開口，只是等著熙寧帝的決定。

熙寧帝同樣抬頭看了一眼穩婆，毫不在意的敲了敲桌子，“今晚便搬過去，只你一人。”

言下之意，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穩婆如蒙大赦，用了磕了磕頭，“奴婢遵旨，一定會獨自照顧好八公主，保證八公主靜養不被打擾。”

真上道，阮皇后如是想，然后開口，“你放心照顧八公主，份例不會少的，先去收拾東西吧，本宮會派人送你們去的。”

又少了一個擔憂，穩婆再次磕頭謝恩。

目送穩婆匆匆忙忙離開。

帝后二人雙雙垂眸，室內一片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