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兒看著耍寶的大舅，笑得不行。

很快宴席散了，大家各行其事，要打牌的繼續打牌，其它人累了一天也就回屋休息去了。

欣兒洗完澡剛躺下，門外卻傳來敲門聲，丫鬟翠容開了門，杏兒穿著睡衣站在門口，翠容忙請她進來。

欣兒披衣起身：“怎么啦，大姐？”

“沒事，就是有點不習慣，要不我今晚在你這睡吧。”

杏兒捧著翠容剛奉上的熱茶，她的確很不適應，感覺像做夢一樣很不真實，主要是這變化太大了，先前還在地底下，仿佛一下就上天了似的，這當中沒有個緩沖的過程，讓她接受起來十分困難。

欣兒握著她的手：“那你今晚就在這里睡吧。”

又對丫鬟翠容道：“你下去休息吧，這里不用你伺候了。”

翠容行禮退下。

翠容是一等丫鬟，不用住外院，她的住處在一樓的一個小套間，里面只有她和另一個一等丫鬟翠竹。

翠容推門進去，翠竹居然還沒睡，見翠容進來，不由皺眉道：“你怎么回來了？今兒不是你伺候姑娘么？”

翠竹比翠容大，今天本來該翠竹留下值夜的，但翠容覺得這是個表現的機會，姑娘剛來，只要自己好好表現，還怕姑娘看不到自己的好？到時候討得姑娘喜歡，她還怕不能壓翠竹一頭？

看翠竹一副清高的樣子，她早就看不順眼了，清高什么清高，還不是丫鬟命，看我不把你踩在腳底下！

所以她才去求了翠竹，低聲下氣的求她把這次機會讓給她，結果呢，人白求了，自己的頭也白低了，興好這間屋子只有她和翠竹兩個人，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臉該往哪擱。

這里丫鬟也分等級的，一等丫鬟，也就是翠竹她們，兩個人一間屋子，二等丫鬟四人一間，三等丫鬟八個人一間屋子。

翠容心情不好，沒有搭理翠竹，直接上了床，脫了衣服用被子蒙住頭，一副別來惹我老娘很煩的樣子。

翠竹皺眉道：“你好好的伺候姑娘的怎么就回來了，是不是你做錯什么了，惹姑娘生氣了？”

翠容突然扯下蓋在頭上的被子，眼里滿是戾氣，就這樣盯著翠竹，那模樣恨不得生吞了她：“我做錯什么了？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出錯然后好看我的笑話？這樣你就得意了是不是？”

翠竹皺眉道：“不過是問你幾句你怎么這種態度？是你自己求著我要去的，卻又不好好伺候姑娘……”

“你怎知我沒有好好伺候？”翠容一臉怒容：“還是你巴不得我不得臉？你好趁機上位？”

翠竹一臉無語：“我懶得跟你說！只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忘了自己的本份，我們做奴婢的，伺候主子是應當應份的，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免得到時候爬得高摔得更慘，我言盡于此，你自己想想吧！”

說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上床睡了。

她一直知道翠容心氣高，總覺得自己長得好，會說話會來事，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再加上當了一等丫鬟，就更膨脹了，有時候看著主子們的眼神都充滿了輕蔑，覺得不過是些鄉下泥腿子罷了，有什么資格在她面前擺主子譜？

自己和她是一起被買進來的，好歹有些情宜，她以前也不這樣，自從當上一等丫鬟，過度膨脹，再加上那些婆子們的巴結奉承，越發不知道天高地厚，她這樣，遲早要出事，自己看在以往的情份上多次勸她，她不知感恩，反而惡語相向，她何必再多管閑事呢？反正也沒多少情份。

翠容沒睡著，她也睡不著，心里滿腔怨恨，恨翠竹看她笑話，她覺得翠竹也就裝得好像一切都看得淡淡的，實際上根本不是這么回事，還說什么奴婢的本份？什么本份？就那些鄉巴佬，給她擺什么主子的譜？

當然更恨今天讓她沒臉的姑娘了，一個鄉巴佬，還不讓她伺候了？她還不稀得伺候呢？誰愛伺候誰伺候去，當誰賤呢？上趕著伺候？也就翠竹那賤丫頭整天念叨奴婢的本份，合該她當奴婢伺候人，這么賤生生世世當奴婢算了！

總之心里各種怨念。

再說自欣兒打發翠容走后杏兒道：“你這樣打發了她不妥吧！到底是得臉的丫鬟，被這樣打發回去怕是臉上不好看呢！”

畢竟只是七八歲的小丫頭，臉皮比較薄，而且小丫頭長得好，人看著也機靈，杏兒心里多少有些不落忍。

欣兒笑道：“留她在這里我倆怎么說悄悄話？

再說，這丫頭也不是個好的，雖然表面上裝的挺好，可她打心里就看不起我們家人呢！”那輕蔑的眼神隱藏得再好也瞞不過她。

杏兒訝異：“怎么會？她自己也是窮苦人家出來的？”

丫鬟們的身世都是調查過的，別的杏兒或許不清楚，但自己和妹妹們身邊的貼身丫鬟，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的，那翠容是個地地道道的農家女，家里揭不開鍋了才將她賣了的，怎么就心高氣傲到連主子都看不起了？

當然她不會懷疑欣兒的話了，欣兒也沒必要去編排一個丫鬟。

“因為我們給得太多了。”欣兒道。

“什么？”杏兒沒聽懂。

欣兒敲了敲茶幾：“大姐聽沒聽過“升米恩斗米仇”？”

杏兒支著耳朵，一臉求知欲：“什么意思？”

欣兒抓抓頭：“打比方說，一個乞丐你突然給他一碗飯，他會感激你，但如果你天天給他飯吃，哪一天你沒有給他飯，他就會恨你。這就叫升米恩斗米仇。”

杏兒若有所思：“你是說，不能對別人太好了，不然他不但不會感激你，還會因為一次沒有如他的意就會恨你。”

欣兒點頭：“可以這么說！”

“我們沒搬進來之前，這園子里除了宋叔就是這些個一等丫鬟最大了，俗話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這些丫鬟年紀不大，權力卻不小，再加上下面那些丫鬟婆子們的吹捧奉承，難免會飄。”

欣兒喝了口茶：“這翠容在這些丫鬟里是出類拔萃的，長得好學東西也快，而且會說話會來事，嘴巴也甜，就那小院里沒有人不喜歡她的，就連宋叔都被她哄得團團轉，不然怎么會安排到我這里來，還是一等丫鬟。”

“之前我們沒有搬進來，她們這些一等丫鬟不但不用伺候人，反而還像主子一樣被人伺候，還有比她們等級低的丫鬟婆子奉承吹捧，難免會飄飄然了。

如今我們這些正牌主子來了，她們又要為奴為婢伺候我們，這反差不可謂不大，心理上一時接受不了也可以理解。”

喝了口水，欣兒又道：“不過這丫頭跟別人又不一樣，要不是她眼里的輕蔑太明顯，我也不會讓她沒臉，你剛才沒感覺到嗎？”

杏兒顯然沒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你看到她的時候，有什么感覺？”

杏兒皺皺鼻子：“開始的時候感覺很不舒服，后來你讓她走的時候，我感覺到她對我滿滿惡意，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會有那種感覺，明明那個丫鬟看上去很恭敬，沒有一點逾越，我就是感覺她對我有惡意，這種感覺很濃烈！”

杏兒皺眉：“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大概從搬到吳奶奶家的時候吧，我突然就有了這種能力，所接觸到的人我都能感受到別人的善意或者惡意，欣兒，這倒底是怎么回事？”

小幾上的蜜餞看上去特別誘人，欣兒捻起一顆送入嘴里，慢悠悠的道：“還記得我給你們喝的水嗎？”

“水？哪一次？”她們天天喝的水都不是普通的水，但欣兒特意提起的肯定不是平時喝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