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速之客
- 將女神醫
- 君生半夏
- 2780字
- 2018-10-24 22:17:11
夜幕來臨,風停雨歇,空氣格外清新。
子鈺倚坐在榻上,望著窗外繁星閃爍的夜空,怔然出神。
秦伊笑著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碗湯藥。
子鈺一見那碗湯藥,眼神就暗了幾分,伸手接過,強顏笑道:“多謝伊妹。”說著,端起藥碗一飲而盡,一張臉卻皺得像苦瓜一樣。
秦伊接過空藥碗,問道:“苦嗎?”心里卻好笑,這位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竟也有這般作丑的時候。
子鈺皺眉道:“不能再苦了。”他只覺得滿腹苦澀,不斷地翻騰上涌,舌頭已然麻木,全身都忍不住微微輕顫著。
秦伊格格笑了出來,伸出手攤開手掌,露出一小塊兒飴糖來。
子鈺有些難為情地搖了搖頭。
秦伊笑道:“又不是沒吃過,放心啦,你知我知。”
子鈺苦笑著接過,放入口中,他這人一向不挑剔,但就一點,怕苦。涼滑的飴糖入口,甜潤漸漸散開,苦澀轉淡,只覺得通體舒泰。
子鈺笑著打趣道:“我大概是真的得罪秦大夫了,以前林太醫的藥也沒這么苦味。”
秦伊道:“我爹加重了葶藶子和五加皮的用量,以加大瀉肺平喘利水消腫的藥力。”
“原來如此。”
子鈺話音剛落,忽聽院子里響起一陣塤樂之聲。那塤聲渾厚低沉,古樸雅致,緩緩地蕩在寧靜的夜中,無端勾人情思。子鈺看向窗外的夜色,神色間透出一絲憂傷來。
秦伊抿著唇,若有所思地望著子鈺的側顏,不知為何,心里竟有些沉甸甸的。雙眸靈動,她忽然狡黠一笑,伸手入袖,取出一支竹笛來,和著那塤聲吹奏起來。
笛聲悠揚婉轉,清亮優雅,與那塤聲一揚一抑,相得益彰,只聞悲涼之味淡去,和成一首動聽的旋律。樂聲如水,緩緩地流過清涼苑的每一個角落。時間,也仿佛慢了下來。
正當整個夜色都沉浸其中時,笛聲卻忽然加快了節奏,那塤聲一滯,被打亂了拍子,嗚嗚咽咽了幾聲,再也跟不上調子,不得不停了下來。
明明是同樣的曲調,此時卻因節奏加快,反而生出一種歡快之感。
秦伊越吹越是得意,一雙眼不停地朝子鈺眨著。
子鈺好笑地搖了搖頭。
“搗什么亂?”
秦越板著臉走了進來,瞪著秦伊。
秦伊這才停了下來,回瞪著他道:“爹,鈺兄正值病中,應該吹些明快的曲子才對嘛。”
秦越白了她一眼,“你爹是大夫,不是樂人。”
秦伊理直氣壯道:“大夫就更應該為病人著想嘛!”
二人正爭辯著,忽聽外面哨聲頻起,一聲一聲由遠及近,何府的后院瞬間亂作一團。
三人登時大驚,不好,有人闖了過來!
“是慕王嗎?”秦伊想到之前在林子里被慕王府的侍衛追殺,險些喪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子鈺警覺地聽著外面的動靜,心思瞬間百轉。是慕王嗎?居心叵測暗闖何府,他慕王也不是第一次了,除了他,還有誰敢這么囂張?如果真的是慕王,那他的目的何在?難道,慕王起了疑心,特地派人前來打探?還是容不下已然勢弱的何府,意欲趕盡殺絕?
警示的哨聲驚動了整個何府后院,所有的護衛暗衛一齊涌向清涼苑。霎時,院子里外人影幢幢,高舉的燈籠火把將四周照得一片通明。
何老尚書與二郎主匆忙趕來,尚未進屋就急切喚道:“子鈺安好?”待進了屋,見子鈺安然坐于榻上,秦越父女正站在一旁,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問道:“是何人闖入府中?”
“哈哈哈哈哈!”院子里忽然響起陣陣笑聲。
“擅闖之人在此!”只見尹風憋著笑,右手提溜著一人走了進來。
屋里幾人不禁愕然,只見那擅闖之人矮小如童,黑衣黑鞋并黑帽,臉上涂著鍋底灰,只一雙明亮的眼睛不停地眨著。
“這什么鬼?”秦越皺眉道。
“噗嗤”一聲,秦伊捂著嘴笑了出來。
子鈺也搖著頭,輕笑出聲。
何老尚書驚呆不已,指著那人道:“這,你......”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
何二郎主一把拽過那人,掏出帕子擦了擦那人的臉頰,露出一張童稚的嫩顏來。
“子灝!你,你這是做什么?”
子灝嘿嘿一笑,露出潔白的小虎牙,傻里傻氣道:“二伯父,我來探望兄長啊。”
“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子灝噘著嘴,抱怨道:“你們都不讓我見兄長,守衛也不讓我進來,我只好喬裝溜進來嘍!”
何二郎主頓時氣結,“喬裝?你這喬的什么裝?你看你這臉!”說著,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臉頰。
子灝直呼痛,原本白嫩圓潤的包子臉瞬間變了形,呲牙咧嘴道:“我沒找到黑巾嘛!”
“還黑巾?”何二郎主哭笑不得,“你以為這樣就是隱形了?弱智!愚蠢!可笑!”
眾人忍俊不禁,笑作一團。秦伊的眼淚都笑了出來,伏在子鈺的榻旁,直不起腰來。子鈺細心地遞上絹帕,眼中滿是笑意。
何老尚書則捶著額頭,無奈地嘆氣道:“子灝啊子灝,你讓大父說你什么好?這大晚上的,全府的人都被你折騰過來了!”
子灝見眾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不禁低下頭盯著鞋尖,模樣甚是可憐。
“好了,虛驚一場,都散了吧。”秦越最先開口解圍。
何老尚書朝尹風揮了揮手,尹風轉身出屋打發了護衛。
幾人依舊看著子灝,子灝卻不敢抬頭。
秦越拍了拍他的腦袋瓜,帶著不容反駁的語氣說道:“進來容易,出去可就難了,既然你小子闖了進來,那就留在這里,陪你兄長一個月吧。”
子灝抬起頭,小心問道:“那我這一個月都不能出去嗎?”
秦越冷冷地道:“誰讓你不聽話呢?自己釀的苦果,自己吃。”
子灝有些懼怕這位威嚴的肅面神醫,覺得他不好說話,不像大父及二伯父那般容易討價還價,只好低低地“哦”了一聲。
何老尚書與二郎主又叮囑了幾句,最后看了一眼子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搖著頭很是無奈地離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秦越父女與那兄弟二人。
子鈺招手讓子灝上前,子灝走近榻旁,滿臉擔憂地望著子鈺,稚嫩的聲音問道:“兄長哪里疼?兄長好些了嗎?”
子鈺撫著他的額發,溫言道:“兄長不疼,好多了。”
雖是虛驚一場,秦越仍不大放心,便為子鈺把起了脈。秦伊則打來水,為子灝擦了臉。
子灝這時才道:“姐姐也在啊。”
秦伊笑道:“是啊,我爹在為你兄長治病呢。”
子灝偷偷瞄了一眼秦越,腦袋一縮,小聲問道:“這位伯伯就是姐姐的爹爹?就是那位神醫?”
秦伊見他一副膽小的樣子,不禁笑著點了點頭。子灝吞了吞口水,朝秦越恭敬地行了一禮,道了一聲謝。秦越頷首,把完脈,見子鈺無礙,便轉身回了自己屋里。
秦伊則與子灝坐在榻旁,陪子鈺閑聊起來。不大一會兒,子灝漸感疲憊,趴在榻旁睡了過去。秦伊將他抱到一旁的榻上,那是新近為尹風安置的。子鈺身邊向來沒有婢女,只有尹風貼身護衛,如今他病重臥榻,尹風夜里就睡在這里,便于照料。
子灝睡得很沉,想是為了喬裝來此費了不少心力,只聽他嘴里咕噥著囈語,雙手卻抱著秦伊的手不放。細細聽他所念,竟是聲聲叫著“爹娘”。
秦伊望著他稚氣的臉頰,不禁心生憐愛,低聲問道:“鈺兄,子灝的雙親在他出生不久便過世了嗎?”
“嗯。”子鈺低低應了一聲,眼底痛色分明,轉瞬便起了一層水霧。
前塵往事,如潮翻涌。
“子鈺,子桓,快走!扶著你們三嬸,快走!”
“夫君!你……”
“不要管我,快走!”
“爹!您怎么了,那是三叔啊!爹您醒醒,我是子鈺啊!”
“子鈺,你爹心智已失,多說無益,快走!快帶著子桓和你三嬸走!”
“子桓,快,快扶著三嬸!”
“兄長,大伯真的要殺我們嗎?”
“子鈺,你爹真的要殺我們嗎?”
長夜漫漫,夢魘凄涼。當暖日初升,人們神清氣爽地迎來新的一天時,沒有人知道子鈺究竟度過了多少個這樣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