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子語看到一個兔子樣式的彩燈,正打算問慕茜辰要不要,轉眼就見她拿了一個大紅配大綠的蓮燈,還讓他付錢。
鄒子語看著那朵滿是濃濃鄉土氣息的蓮花,鄙視道:“這配色,俗,俗不可耐!”
慕茜辰已伸出了手,滿不在乎的問道:“莫不是你就喜歡白蓮花?拿錢來!”
她這白蓮花似乎另有所指,鄒子語從錢袋里拿出一粒碎銀放到慕茜辰手中,慕茜辰接過銀子,欣喜的付了錢,點燃手里的蓮燈,正樂呵呢。
鄒子語只覺得她手里的那盞燈,一點亮,更俗氣了。
忽然,不遠處的人群中傳來一陣喧鬧,慕茜辰尋聲看過去,就見前方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著一酒樓的二樓。
慕茜辰正尋思著是有什么好看的,就見有人在二樓陽臺雅座的木欄邊上掛了一卷軸,卷軸很大,大到與這一排木欄桿同寬。
只見一人上前,抽走了綁住卷軸的繩子,卷軸“唰”的一聲滑動著打開了,直垂到樓下。
眾人這才看清這幅卷軸的全貌,全場嘩然,又馬上鴉雀無聲。
這是一幅畫,畫里的男子身披金色戰甲,渾身浴血,右手執劍,左手放在唇邊,似要擦去嘴角鮮血。滿臉血污,卻眉目清晰。
低垂的眉眼難掩凜然殺氣,兩分睥睨,三分邪氣,五分瘋狂,這樣的他,慕茜辰從未見過。但此人現在就站在她面前,有著與畫中人別無二致的面容。
這比一層樓還高的畫卷里的人確定是鄒子語無疑。一股不詳的預感涌上慕茜辰心頭。
這時人群里又傳來一陣小聲的議論,也是很快就安靜下來。就見一個著了一身天青藍色長袍,頭戴冠帽的的少年倚欄而立。膚白若雪,眉飛入鬢,一雙丹鳳眼,眼角上挑,高鼻梁小嘴唇,臉上看不到一點胡渣,頭發一絲不茍的綰在冠帽里,衣服也沒有一絲褶皺。整個人是說不出的精致,少了一點男子的英氣,反而多了幾分女子的嬌俏。
這位小公子掏出一把折扇,“嘩”的一聲展開,折扇上沒有畫,也未題任何詞,一片空白。他用扇子遮住半邊臉,只露出一雙媚眼,嫣然一笑,沖樓下的人說道:“站在此人旁邊者,一個字,死!”
這聲音略微有點尖細,完全沒有這個年紀的男子該有的低沉醇厚。
此人,自然指的是畫中人,鄒子語。
片刻之后,鄒子語站的位置空出了一個圈,方圓五米之內只有慕茜辰一人提著一盞蓮燈站在他身側。
鄒子語看了一眼慕茜辰,問道:“你沒聽到他剛才說什么嗎?”在他身邊的人,死。
慕茜辰卻反問到:“這娘娘腔是誰?”
鄒子語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道:“……西寧王,鄒寧兒。”
鄒寧兒居然比預計時間早了一個月回來了,他竟沒有把這個考慮在內,看來真是太大意了。
樓上的鄒寧兒看到掌燈站在鄒子語身邊的慕茜辰,不自覺的瞇了一下眼,那感覺就像是眼里有根刺,刺得他極不舒服,迫不及待的想要拔掉的樣子。
鄒子語低聲道:“看來你已經得罪他了,他是不會放過你了。”
慕茜辰竟然聽出了一點幸災樂禍的感覺,沒好氣的說道:“你們鄒家人真是小氣。”
鄒子語不以為意,伸手握住了慕茜辰的手,不是平時拉胳膊,抓手腕的那種握,而是正兒八經的十指相扣,手心緊貼著手心。
慕茜辰的心跳一下子就快起來了,另一只手一抖,蓮燈掉到腳邊,在燃起來之前,鄒子語已把她拉到一邊了。
鄒子語道:“綁在一起了。”
慕茜辰:“啊?”
鄒子語撩開兩人的衣袖,露出緊握的兩只手腕上的鮮紅奪目的兩條紅繩。
慕茜辰記得,這是去觀音廟的路上,那婆婆送的一雙紅線,沒想到鄒子語一直戴在手上。
也不知什么時候起,她已經習慣了這紅線纏繞在自己手腕上了。習慣到了察覺不到它的存在,可它又確實存在,已和她的骨血融為一體。
鄒寧兒又“嘩”的一聲收起折扇,指節發白,似要把這扇子捏碎一樣,臉上依然笑道:“早在此備好一桌酒菜恭候多時,哥哥可要上來嘗嘗?”
鄒子語微微頷首道:“當然。”便拉著慕茜辰往前走。
走了幾步,慕茜辰忽然慢下步子來,悄悄問道:“我們,不逃嗎?”
因為她這才發現,不單單是酒樓上垂下來的那幅足有一層樓高的畫,仔細看去,這街上的各個角落都貼滿了鄒子語的畫像!
或戎裝、或華服,或靜、或動,貼了滿滿一街,每一副都不但形似而且神似,幾乎囊括了鄒子語所有的神態!
看得她心驚膽寒,這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感,才能如此專注于一個人的一舉一動?
鄒子語握緊慕茜辰的手,道:“是逃不掉了……別怕,有我在。”
掉落在地的那盞蓮燈終于燃盡,只剩一捧灰,慕茜辰握緊了鄒子語的手,隨他走進酒樓,沒有半點要松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