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子語走后,慕茜辰呆呆的在床上坐了好久好久。用手背輕輕觸碰自己的雙唇,似乎還留有他的溫度和味道。
她人生第一次親吻是在四年前,于江思遠的唇上,蜻蜓點水的一吻。
今天鄒子語才讓她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吻,原來是要這樣唇齒相依……
想到這里,慕茜辰的臉瞬間紅如天邊的晚霞。
可鄒子語人呢?這個世界,若不在夕晨殿,那就是去了心月閣。
大鄒國第一琴師樓心月,溫柔如水,銷魂蝕骨,四年前隨太子殿下來到鄒國,晚宴上一曲《海底月》艷驚四座,眾大臣直感嘆此曲只應天上有,只可惜以后再難聽到。
樓心月是鄒子語的私人琴師。
鄒子語為她筑心月閣,日日流連于此,琴音綿綿不絕于耳。
今日從心月閣傳出的琴音,顯得很是煩躁,毫無音律可言,莫不是這第一琴師失了水準?
可撫琴之人卻是鄒子語,他皺著眉頭,手指在七玄琴上撒氣般的隨意撩撥著,力道很足。
鄒子語明顯十分煩躁,而樓心月趴在他膝蓋上,不言不語,形同一只乖巧的貓兒。她知道,在她煩躁的時候,無需言語,這只會讓他更煩。
“錚”的一聲,琴弦終于不堪鄒子語暴力的彈奏,斷了,也割開了他的右手中指,流出一顆顆血珠。
鄒子語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成果,任由指尖鮮血淋漓。
沒想到這琴弦之傷居然深可見骨,樓心月看著這傷,眼里冒出水氣,鼻尖也跟著泛紅,可這都被她深吸一口氣憋了回去。忙轉身進里屋拿來紗布和止血藥替他包扎。
他不只一次傷痕累累的來到這里,所以她總是備著些傷藥,她清楚他的所有需要。
她跟了鄒子語九年,這九年來她見到過無數次他滿身鮮血的樣子,但從未見他痛過。
可這一次,他指尖的傷口,讓她覺得他是疼的,畢竟十指連心。
鄒子語忽然一抬手,將案上斷了弦的琴一把推到了地上,這突如其來的脾氣樓心月倒也不奇怪,她早就習慣了他的反復無常,只要他還是她的殿下就好。
鄒子語抬起樓心月的下巴,貼著她的耳朵,耳語道:“給我彈一曲《海底月》吧。”
他的氣息撲面而來,酥酥麻麻的,樓心月一陣心神蕩漾,可期待中的吻卻沒有落下來。
等她回神,鄒子語已走到一旁的躺椅上,兩手枕在腦后,腿一搭,就開始閉目養神了。
樓心月又找了一七弦琴放在案上,端坐在鄒子語平時坐得那個位置上,十指蹁躚,琴音如天籟,就算是不懂音律的人也能被此曲中深如海的情愫所打動。
一曲終了,回頭看躺椅上的鄒子語,依然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雙眼輕合,臉上是少有的寧靜。
也只有在她的琴聲中,他那顆躁動不安的心才能平靜下來。都道知音難覓,可他就是她的知音。
樓心月光著腳走到鄒子語身旁,剛打算給她蓋上毯子,卻聽他忽然說道:“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現在的眼前人,只有她。
樓心月瞬間就把鄒子語帶慕茜辰去無雙殿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前一秒她都還對此耿耿于懷,也是這么多年來頭一次對他心懷怨恨。
就因為他的這一句話,所有都煙消云散。
她甚至沒去想,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閉著眼睛的,他眼前沒有任何人,只有他心里的那個人。又怎知,一曲終了,繁華落盡,曲終,人散這一說?
換做是梁玉瑾聽到這句話,估計已經歡喜得又蹦又跳了。
而樓心月到底是不一樣,縱使心花怒放也依然能夠做到不動聲色,輕柔的給鄒子語蓋上毯子,囑咐道:“殿下,已是深秋了,小心著涼。”
鄒子語眼皮微微顫了一下,依然閉眼問道:“心月,你覺得師兄如何?”
雖然不知道不可一世的鄒子語怎么會突然關心起那個他不太喜歡的師兄來了,但樓心月還是誠心回道:“國師大人是心月的救命恩人,心懷慈悲,淡泊寧靜。”
江思遠確實是這么一個人。
鄒子語嗤笑一聲,又道:“師兄與世無爭,只因心懷天下,他的心里只有天下。他的慈悲,心系天下蒼生之安危。”
心懷天下,卻從不爭天下,但求天下一片安寧。他無情,但有愛,立于天地間的大愛。
對江思遠,鄒子語向來都是心存敬意的。
聽他如此評價江思遠,這倒是樓心月沒有想到的,不過她心里,一生都會感謝江思遠。如果不是遇到江思遠,她和她的弟弟早就喂了山里的野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