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所適從的一炷香,對十弦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煎熬,要時刻提防著慕茜辰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來,可是就算她真做了什么,十弦拿她又有什么辦法?也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好在慕茜辰折騰夠了就坐在桌前,一臉平靜,還讓吟香進屋把地上碎片收拾干凈。
看來,只要不是受到什么刺激,慕茜辰就不會發(fā)瘋,跟正常人沒什么兩樣。
十弦才勉強松了一口氣,慕茜辰卻不知道什么時候已躥到了他跟前,十弦臉一燙,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拱手行禮道:“太子妃娘娘,有何吩咐?”
看出十弦的緊張來,慕茜辰似乎很得意,把手背到身后,挺直了腰板,仰著頭問道:“十弦啊本宮問你,在這夕晨殿后有一無雙殿,你可知這是何人的寢殿?”
回想起那日,鄒子語在無雙殿就像變了一個人。整個人都沉溺在一種純烈的痛楚中,對無雙殿的一草一木又都格外小心,生怕弄壞了一點點,盡管整個無雙殿都已荒廢多年。唯一精心打理過的,只有那條開滿曼殊沙華的小路。
慕茜辰猜測,曾經(jīng)無雙殿的主人定是鄒子語放在心尖上珍重的人,而且這個人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無雙,無雙……莫非是?!慕茜辰一個驚醒。
就聽到了十弦有些猶豫的聲音說道:“無雙殿的主人是殿下的生母,柳無雙。”
果然,難怪鄒子語如此珍重。
慕茜辰不得不又一次想起那個關于鄒子語香艷旖旎又難以啟齒的傳言:這個鄒國的太子殿下,他戀母。
慕茜辰的心情瞬間就復雜起來了,她自然是知道,鄒子語的生母柳無雙,就是在十六年前死在了自己的哥哥,慕錚的手里。
想必這種殺母之仇,鄒子語定然銘記于心,要讓他與自己這個仇人得妹妹同床共枕而不痛下殺手可真夠為難的。
而讓慕茜辰想得更多的是,原來,看似無堅不摧的鄒子語,也跟自己一樣,一樣的在十幾歲的年華就沒了親人,孤身一人活在這骨肉也會相殘的王室中。
而他付出的代價定然比自己要多得多。突然就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過往,才會讓鄒子語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
已經(jīng)不只一次從內(nèi)殿里清理出各種碎片了,夕晨殿的宮娥們早就習以為常了。
吟香只需要把碎片送出內(nèi)殿交代一聲,自然會有人負責處理。而負責把碎片送出夕晨殿交由內(nèi)務司處理的向來都是惜蕊和檀香二人。今日卻不見檀香,只有惜蕊在,所幸慕茜辰這次砸碎的東西不多。
惜蕊從內(nèi)務司出來,要經(jīng)過一個小花園,而這個花園恰巧是梁玉瑾常來的。
這天也不例外,梁玉瑾果然在院子里一個看起來有些隱蔽的角落里賞花,只帶了若雪一個婢女。
惜蕊瞟了一下四周,并沒有什么人,便走了過去,行禮道:“奴婢見過玉瑾郡主。”
梁玉瑾斜眼看了一眼,問道:“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惜蕊:“這兩日剛好是檀香探親的日子。這些事,奴婢一個人也可以做。”
可憐的奴才,就連這種聽墻角,跑腿傳信的事也要爭來搶去。梁玉瑾滿臉的鄙夷與不屑,只是把頭快低到了塵埃里的惜蕊自然是看不到。
梁玉瑾道:“說吧。”
惜蕊忙說道:“玉瑾郡主,殿下明日一早要帶太子妃娘娘到端儀殿奉茶。”
梁玉瑾又問道:“你們那位主人今兒又發(fā)病了?”
只要是說慕茜辰發(fā)瘋的話,梁玉瑾可愛聽了,惜蕊馬上打起精神道:“可不是嗎?殿下只是不讓她出夕晨殿,她就又砸東西了,還傷到了殿下。殿下怕她跑出去,還命人在夕晨殿看守呢!”
梁玉瑾臉一拉,質問道:“傷到了殿下,就她?”
惜蕊道:“玉瑾郡主不必擔心,殿下只是額頭破了點皮的輕傷。”
梁玉瑾更不痛快了,道:“輕傷?殿下就算是被人扯掉了一根頭發(fā)也是大事!”
惜蕊忙跪倒在地,道:“玉瑾郡主說的是,奴婢口不擇言!都是奴婢的錯!”說著便開始掌嘴。
惜蕊重重扇了自己兩耳光,梁玉瑾才解氣,道:“得了吧!”便向站在一旁的若雪使了個眼色。
若雪從懷里掏出一物,隨手拋到地上,道:“這是郡主賞你的。”
惜蕊忙磕頭致謝:“奴婢謝郡主賞賜!”
等到梁玉瑾和若雪走遠了,惜蕊才敢去看地上那東西,一看可高興壞了,忙撿起來捏在手里,這可是一個黃金做的鈴鐺!雖然壞了不會響,道也足夠她那眼睛看不見的老母親兩三個月的生活了。
惜蕊把它小心的藏在懷里,生怕被別人看見一樣,急急忙忙回了夕晨殿。
國師府中,江思遠提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毒慕
在他身后站了個人,大白天的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從頭蓋到腳,沒有露出一寸皮膚,只可以看出此人身材嬌小。
待紙上墨跡干透,江思遠把紙疊起來,轉身遞給身后的那個人,道:“放在老地方,自會有人來取。”
那人答:“是,主上。”開口竟是一個沉靜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