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狩獵，一年一次，乃是舉國上下少有的京貴一同前往的活動，由太皇親自定下日期，其地位便可見一斑。

天還沒亮，桂嬤嬤就敲響了落雪閣的大門，嚷嚷著叫顏墨月趕緊起來準備。

顏墨月尚在睡夢中，被隱約的聲音吵醒，隨即看向身邊的花兒，道：“何人在外面喧嘩？”

花兒一臉的憤怒，放下手中的一盆熱水，嘟囔著：“小姐，是桂嬤嬤，她也太欺負人了，這才幾時就來叫您起床，奴婢可是特意去看過了，二小姐她們的院子都還沒一點亮光呢。”

顏墨月打了個哈欠，這幾日身子總覺得困倦。她唇角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那就將她請進來，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可說的。”

花兒會意，匆匆出去了。

不過片刻，門外就傳來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桂嬤嬤邁著大步走了進來，看到還坐在床上的顏墨月時，桂嬤嬤一驚，連忙道：“我的好小姐啊，這都幾時了您還不起，再晚一點啊，夫人可就該等不及了。”

“你這老奴，怎的如此放肆，”后邊緊隨而來的彩玉頓時怒喝一聲，“敢在小姐這編排夫人的不是，當心你的嘴！”

這話可是威嚴十足，惹得桂嬤嬤多看了一眼彩玉，旋即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當初夫人特地挑了能干精明的安插在人牙子帶來的人中，誰曾想這丫頭偏偏挑了兩個相貌平平，看著又無甚才能的人提了來做大丫鬟，而這兩個人并不是夫人安排的。

想到這些，桂嬤嬤冷冷地看著彩玉：“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對我大呼小叫？”

彩玉自小經過諸多訓練，也不是個弱的，當下還嘴道：“我是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而嬤嬤似乎只是夫人房里的二等嬤嬤吧……更何況，你還敢在這里對小姐和夫人之間挑撥離間。”

最后四個字被彩玉重重一咬，桂嬤嬤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滿臉的不可思議，這整個府里還沒人敢這么和自己說話，她立刻轉頭看向顏墨月：“大小姐，您房里的丫鬟就這么沒規矩么？”

顏墨月仿佛沒有聽見桂嬤嬤的話，自顧自地下了床，雙手浸入桌上的木盆中，一股暖意頓時從手心處鉆入，舒服得她直瞇起了眼。

眼見著顏墨月無視自己，桂嬤嬤氣急，又欲開口，也就在這個時候，顏墨月抬眼看了看桂嬤嬤。

一眼，里面的冰冷殺意就展現而出，竟是讓桂嬤嬤生生驚在了原地，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她從沒見過那樣毫無感情又充斥著寒意的眼神。

“大小姐……”

“桂嬤嬤這是怎么了，”顏墨月眼底的情緒只是一剎那，接著又恢復了平日里笑瞇瞇的模樣，“哦對了，桂嬤嬤好像是要跟我講規矩。”

顏墨月點點頭，視線自桂嬤嬤的頭頂一直滑到腳底，最后又轉到桂嬤嬤那張皺紋橫生的老臉上，語氣徒然鋒利：“就憑你，也配和我講規矩？”

桂嬤嬤渾身一震，心里涌現出一股子怒火：“大小姐，你這是何意，老奴好心伺候大小姐，大小姐卻如此對待老奴，老奴定要告訴老爺，讓老爺替老奴做主。”

顏墨月只是微微一笑。反問道：“桂嬤嬤身為夫人身邊的嬤嬤，卻大早上來我這里吵鬧個沒完，你說若是父親知道了，會怎么樣呢……”

桂嬤嬤終于害怕起來，顏心元早就發話誰也不許惹顏墨月，若是她真那么一說，不只是她自己，夫人也討不了好。

想到這里，桂嬤嬤連連搖頭，老臉上扯出一道笑容：“大小姐，今早是老奴莽撞了，老爺公務繁忙，您就別去叨擾老爺了。”

“瞧嬤嬤說的，墨月只是隨便一說而已，再說了，你對墨月有大恩，墨月可是說了要好好報答你的……”

顏墨月不說還好，一說，桂嬤嬤頭皮就有些發麻，現在顏心元護著顏墨月，這府里誰敢對她再做些什么，更何況，看這賤人的樣子，哪里是要報恩……

桂嬤嬤越想越害怕，終于忍不住，又跟顏墨月道了幾句歉，就落荒而逃。

直到院門被關上，顏墨月才勾起一縷自己的頭發絲，笑的花枝亂顫：“還以為多大的膽子呢，安寒梅派這么個人來惡心我，最后只怕惡心的是自己。”

“那是自然，”花兒和彩玉立刻附和一聲，滿眼崇拜地看著顏墨月，又道，“小姐，您是繼續睡還是準備起床？”

“洗漱起來吧，正好準備些東西。”

花兒點頭，也不多問，就和彩玉一同伺候起來，一早上的時間過的飛快，很快就到了該出發的時候。

“小姐，翠香來了。”香兒自外面回來，低聲道。

顏墨月點頭，跟著走到了門外。

雖是冬日，陽光卻是很好，打在身上，沒來的讓人覺得懶洋洋的，還未等顏墨月開口，一聲驚呼就從大門口處傳來：

“你是……大小姐？”

顏墨月挑眉，看著門口的翠香，并沒有做聲。

也難怪翠香驚訝，今日的顏墨月的確和往日有著巨大的差異，單說身上這套衣服，白為底，紅為面，做功極為精細，更別說上面刻著用金色細線勾勒出的花紋了。

經這衣服一襯，顏墨月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尊貴來，一時間竟是讓人移不開眼。

這怎么可能，夫人分明給大小姐送的是破舊的布料。

翠香心里思量，面上不動聲色，笑著贊美了幾句，就和顏墨月一同來到了將軍府門口。

門口處停著兩輛馬車，車邊，顏如雪和安寒梅正有說有笑，顏心元則是面色柔和地和顏卿卿說著什么，顏卿卿不時伸出小手來捶在顏心元腿上，一派父慈女孝的好場面。

顏墨月出現的一剎那，眾人皆是一愣，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安寒梅更是一皺眉頭：“大姐兒，怎么如此素淡就出來了，今兒可不是去給你玩的。”

顏心元此時唇角的弧度也垂了下來：“你這身上一點首飾都沒有，還嫌我丞相府不夠丟人么？”

顏墨月一愣，隨即有些委屈：“爹……”

還沒等顏墨月說完，顏心元又道：“你立刻給我回去，重新收拾。”

看著夫妻二人的這副模樣，顏墨月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他們哪里是覺得自己素淡，只是因為顏如雪一直都是一身白衣的打扮，現在自然不會允許第二個人出現搶了她的風頭。

顏墨月挑挑眉，她不過是料子上帶了些白，這風頭怎么也蓋不過顏如雪去，也不知道夫妻二人在擔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