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交易區離開，可能是因為天色晚了，路上的人不多，倒是主干道兩旁的住宅樓里不時能看見有人趴在陽臺上向外張望。

罪惡之城太赤裸了。

被鋼鐵高樓所包圍的城市，當黑暗降臨，這里就變成了一座囚籠。沒有人愿意在囚籠里走動，就算這里很大，也掩飾不住它囚籠的本質。

作為一座城，這里同樣有著豐富絢麗的娛樂項目，但很少有人會去尋求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肆意生活。因為能來到這里的，大多經歷了風雨，寂寞不會讓他們感到痛苦，放縱才會。

平時忙碌在任務世界，面對形形色色的危險，一回到城市，緊繃的神經自然放松，這種情況下估計沒哪個還有精力去找樂子，只想著趕緊躺到床上去睡一覺。

“看來我們得盡快適應這里的節奏，不然過不了幾天我就得發瘋。”

莫羽自嘲的嘆了口氣，話音剛落，一個聲音就傳了過來：“喂新人，覺得無聊就去勾搭妹子唄，不喜歡女的這里男人更多。”

聽到這話，莫羽循著聲音轉頭去找。

聲音來自頭頂，一抬頭，他正好對上了一雙眼睛。而看見對方的瞬間，莫羽直接就鎖定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明亮的眼睛里平淡如水，但仔細看，能發現蘊藏在眸子深處的溫柔和細膩。

看到這雙眼睛，莫羽大腦‘嗡’的一下劇烈震動起來，眼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笑笑…”

塵封的思緒被記憶粗暴的掀開，曾經的過往一幕幕從眼前浮現。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兩行清淚已經打濕了腳下的地面。

“莫羽你沒事吧，怎么了這是？”張恒關切的詢問，莫羽搖搖頭，重新凝聚目光看過去，這次，他徹底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就像那句話說的一樣，柳葉彎眉櫻桃口，誰見了都樂意瞅。

女孩長相頗為甜美，臉上始終掛著輕淡的微笑，讓人一看就不禁萌生好感，但莫羽眼底卻閃過一絲失望，苦笑著搖了搖頭。

“呵呵…她不是你。”

這個女孩的眼睛，像極了莫羽曾經的女朋友蘇笑，尤其是在她笑的時候，眼睛一樣會彎成和蘇笑一樣的漂亮月牙。

可惜，再像也只是像，不同終究不同。

心神黯然，莫羽的眼睛也不由暗淡下來：“走吧，回去好好休息，準備后天的任務。”

“哦。”張恒不明就里，呆呆的點點頭。

誰知他們要走，卻有人不想讓他們走。

“喂菜鳥，沒聽見我剛剛在跟你說話嗎，懂不懂禮貌？”

說著，那個女孩直接從窗口一躍而下，穩穩落在了莫羽面前：“嘿小子，看見前輩也不說打聲招呼，當心被人記恨。”

莫羽抬頭瞥了她一眼，近距離看那雙眼睛更像了，尤其是笑的時候出現的月牙。

如果不是知道對方身份，只看眼睛的話，莫羽甚至都會以為這真的就是蘇笑。

“你好，再見。”

意興闌珊，莫羽不想和對方糾纏，打了個招呼就要走，奈何對方壓根就不打算放過他。

“哎哎~你這是什么招呼，有你這么敷衍的嘛，你還沒說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孩實在纏人，莫羽感到厭煩，正要喝止張恒先他一步說話了：“喂大姐，想交朋友改天好吧，我們這還有事呢。”

“你們兩個新人能有什么事，現在就進任務？別開玩笑了，我剛剛都聽見了，你們的任務是后天的。”

女孩糾纏不休，莫羽煩了，就說：“我叫莫羽，行了吧，麻煩讓一下。”

“哎哎~別急著走啊。”女孩伸手擋住莫羽。

她這一動，身上那股女孩特有的清香隨著風悠悠飄了過來。

那味道和蘇笑的一模一樣！

鼻子嗅到這味道，莫羽拳頭立刻握緊，額頭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讓開！”

他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又或者自己太思念蘇笑才出現了臆癥，但他一刻都不想停留。

曾經越美好，當失去了以后就會越痛苦。

“我不。”女孩寸步不讓：“你還沒問我的名字呢，禮尚往來嘛，我可比你懂禮貌多了。”

“滾！”

見到莫羽發火，女孩悻悻的聳了聳肩，乖乖讓開路，莫羽重新踏動腳步。

剛走出沒兩步，女孩的聲音再次從身后傳來：“我叫蘇笑，就住在這棟樓的201，遇到麻煩可以隨時來找我。”

“蘇！笑！”

一瞬間，莫羽突然動了，就連張恒都沒做出反應，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莫羽居然已經沖到了自稱蘇笑的女孩面前。

下一刻，在張恒的注視下，莫羽猛地抓住她的臉，兩只手用力揉搓起來，蘇笑臉上吃痛連忙用力一把推開他。

“你干什么啊，哪有一上來就揉女孩子臉的。”

莫羽垂下了手臂，腦袋也跟著耷拉下來，凄慘的笑著呢喃：“不是她…真的不是…”

聽到對方報出名字的那一刻，莫羽馬上有種她就是蘇笑的沖動。她也來到了罪惡空間，她故意戴著一張面具來逗自己。

但現實告訴他，她不是。

就算眼睛一樣，就算名字一樣，不是，終究不是。

這一刻，莫羽心如死灰，從胸口燃起的，是無窮無盡的憤怒和恨意！

大腦陷入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到住的地方，只記得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變黑，張恒也早就睡著了。

心煩不已，莫羽掙扎著坐起來，慢慢挪到陽臺邊，打開窗戶探出腦袋，鬼使神差的往不遠處那棟樓看了過去。

那里是二級冒險者居住的公寓樓，在那棟樓的二樓，靠街道的一間房里，明亮的燈光透過窗戶灑在街道上，莫羽自嘲的笑了。

“真傻，笑笑怎么可能出現在這。要是所有人死后都會來到罪惡之城，這里的人口就不是20萬，20億都只能算零頭。”

蘇笑很善良，也可以說很傻。總是習慣性的相信他人，然后習慣性的受傷。

而每次受傷過后，她都會抱著自己放聲大哭，要么哭累了睡著，要么哭餓了纏著莫羽給她做飯。

這樣一個傻到讓人心疼的女孩，就算真的來到罪惡之城，莫羽完全想不出，她拿什么去過初始考核。

混亂的思緒隨著夜色加深，開始瘋狂沖擊起他的大腦，只感覺頭痛欲裂胸口刺的生疼。莫羽禁受不住煎熬，強迫自己躺下來恢復冷靜，但腦海中被勾起的影子始終揮之不去，就這樣和他反復糾纏一直到天亮。

窗外的陽光照進房間，莫羽慢慢抬起頭，眼睛邊上久違的浮現出黑眼圈，頭發亂蓬蓬，胡須拉碴，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頹廢的精神狀態，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意氣風發和自信從容。

可能剛來還睡不習慣，張恒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剛來到客廳就看見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莫羽，眼睛立刻瞪大。

“靠，大哥你別是一夜沒睡吧，超人也扛不住啊，這到底是怎么了？”

“別擔心，我沒事。”莫羽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但張恒怎么看都覺得這表情還不如直接哭好看。

“唉，也不知道你中了哪門子邪。算了，不想說就自己憋著吧，你這么聰明，就算是死胡同也能給鉆出來。”張恒自我安慰的說。

看到莫羽這副樣子，他也沒心思再去睡回籠覺，喝了杯水便坐下來陪著莫羽發呆。

兩人安靜了能有十分鐘，莫羽突然動了一下，張恒立馬一個激靈，回頭才發現他只是挪了一下屁股，不禁感覺自己都被影響的有點神經過敏了。

“哦對了，昨天走得急，忘了問《恐龍快打》的具體細節。你一會兒去趟任務區，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信息，要有人賣情報直接買來也行，但盡量不要超過五百。”

從昨天到現在，莫羽第一次說出了有頭有尾的話，張恒松了口氣，看來他的腦子沒出問題。

“行，我一會兒就去。”

正說著，門鈴響了。

“奇怪？誰會來找我們？難道是展揚？”

張恒疑惑的嘀咕，聽到門鈴還在響，不悅的叫著‘聽見啦聽見啦，就來就來’，然后快步走到門口，伸手打開了房門。

門開，一股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張恒剛起床正是肚子鬧騰的時候，一聞到這味道肚子馬上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誰這么好心還專門給送…”

話還沒說完，門外那人猛地一把將他推開，閃身直接進入房間，張恒大驚剛要阻攔，食物的香味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清香，讓他的大腦瞬間清醒。

“難道是…”

不等他思考出答案，一個好聽的女聲就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回響了起來：

“當當當當，快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嘻嘻…是好吃的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