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生平在公寓休養這幾天，侯琛就把工作地點搬到了公寓，手把手的教方生平做春季團建和梁亞青那兩個案子。理論和實踐雙雙加持，方生平成長迅速。侯琛說他這就算入門了。

“干這一行，不一定非得是科班出身。做的好的那些公司，除了班底的執行能力，最核心的就是團隊的創造能力。你要記住，我們做的就是一些無中生有的勾當，市面上流行什么，客戶和消費者愛看什么、想看什么，我們就要做什么。而且，更多時候還要走在他們的前面，才能成功吸引眼球。所以在這個行業，經驗只決定了一部分，每一個從業者如果不想被淘汰，對時代和市場的認知總要不斷刷新。像你從前的工作性質最不可取，固步自封最終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

方生平已經能慢慢理解侯琛所說的話了，不像最開始那樣云里霧里的。這個過程就像是器官移植，最開始對于一個陌生的器官也許會出現本能的排異反應，可一但漸漸熟悉起來，成為本體的一部分，就如同新栽的小樹苗一樣生根發芽，長出新的枝丫。方生平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

中午，兩人又叫的外賣。吃飯時，侯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指使韓明的人，我們已經找到了。那個韓明你打算怎么辦？小鵬哥說問你的意思。”

“你們該怎么辦就怎么辦吧！我又沒幫上什么忙。”方生平嘴上這么說，心里卻暗暗下決心以后一定要找回來。可他不想過于依靠雷琨他們。這些都是債，萬一哪天他們要他違背自己的原則去還，他又要怎么還呢？

這幾天，他想了很多。經歷了這一波又一波的事情，他對自己有了新的認識——他就是一個被人安排習慣了、沒有主見、固執又自欺欺人的慫包。如果在動物世界，他應該是一只蝸牛，以為有個殼就隨遇而安了。可現在呢？殼碎了，人丟了，他就赤條條地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沒有了保護，沒有了同情，甚至連這么小小的一件事情都會讓他頭疼不已。

他這才發現，原來平凡不是生命的常態，平凡之下還有深不見底的黑暗。以前是他太幸運了，幸運到讓他以為那就是平凡，殊不知他擁有的是很多人為之奮斗而不得的。

如今莫名跌落谷底，他才知道，如果世界是叢林，那么人就該是走獸。如果世界是末世，那么人就該是喪尸。就像李欣曾說的：屈原是清凈高潔，不是也抱了塊石頭就縱身投了汨羅江？這世間的規矩、法則早在你投身之前就定好了，環境如此，單單一個人無力改變。

雷琨也說，人終究會被環境改變，但只要保有初心，就不會偏離得太遠。方生平覺得，人要生存下去，更多的時候決定權并不在你自己手里，而在于你已經擁有的和你所期望的。擁有是過去的羈絆，而期望就是所要承受的負擔。

無牽無掛，換句話說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自嘲。閉目塞聽，隨世浮沉，被現實吞噬是早晚的事。這一次，方生平無路可退、無家可歸。父母已老，妻離子散，他才發現自己早該承擔這些責任。

生活不易，男人總要頂天立地。現在才意識到這些，會不會太晚？

侯琛見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問道：“后悔被卷進來嗎？”

方生平搖頭：“沒什么后不后悔，都是命。”

侯琛笑笑：“無能為力的人才把命掛在嘴邊上。你現在前途大好，不如想想以后是繼續找你那離家出走的傻媳婦，還是直接收了梁亞青？我聽說梁家那邊已經知道了有你這么個人，梁亞青也給你說了不少好話，現在是萬事俱備，只等你點頭了。”

“你就別拿我尋開心了，我壓根兒就沒那心思。我跟姜莉玫結婚八年，幾乎沒吵過架，也沒什么不好的回憶。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她一直在遷就我，現在我越想越覺得虧欠她。梁亞青的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侯琛不以為然：“但你不能否認梁亞青能幫你有一個好前途，男人在不同階段就要找與之相配的女人，否則不成熟的女人只會成為你的累贅。”

方生平抬眼：“如果是你，你會離婚另娶一個對你前途有幫助的女人嗎？”

侯琛搖頭：“當然不會，我只是站在你的角度考慮而已。我那媳婦，比我小了十歲，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我如果拋下她，我感覺她能直接抱著孩子從十五樓跳下去。”說著還嫌惡地撫平倒立的汗毛：“唔——太驚悚了！”

方生平并不相信，因為在他看來，女人沒看起來那么脆弱，那小宇宙爆發出來，簡直就是奔著毀滅整個銀河系去的。可他們現在聊得不是這個問題，而是要不要娶個富家女少奮斗二十年的問題：“你都不想，干嘛要那么勸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侯琛啞然失笑：“也對。現在的人，總是看起來冷漠無情，但是真輪到自己身上，說不定還就真割舍不下了。”

“人心再浮躁，也不是所有人都泯滅良知的。”不過，方生平更好奇的是：“侯琛，你媳婦真比你小十歲？”

“怎么？你還不相信？”見方生平還一副不太相信的模樣，侯琛又皮了：“現在的國情是男女比例失調你不知道嗎？為了不打一輩子光棍兒給國家增加負擔，我只能擴大搜索條件了，能撈到一個小十歲的已經不容易了，我還見過小十六歲的。”

方生平看他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就想給他一杵子。

侯琛點起一根煙來抽：“其實人活這一輩子，沒那么多該與不該。咱們深信不疑的，未必就是真相。就像小時候，希望像大人那樣自由自在，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真長大了又發現壓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兒。尤其是在畢業之后，簡直就是從天上掉到泥坑里。那時候我就安慰自己，哥們兒我是下凡歷劫來的。的確，過了兩年就習慣了。見了各式各樣的人，經歷了偷貓撩狗的事，才發現如果能讓我回到小時候，我一定不會每天只想著長大以后如何如何。我只會想人生得意須盡歡，免得向往了一溜十三招，到最后還是不能免俗。”

見方生平若有所思，侯晨又笑了笑：“我不是在教你黑化，但好人更該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尤其是像你這樣的老好人。我沒有小鵬哥那么多大道理，我只知道狗咬人，貓撓人，自然界一切生物都保護自己的本領。哦，有一個可以沒有，被人保護起來了。但咱也不能跟大熊貓比是吧？人家賣萌有人爭著搶著買門票看，你賣個萌我看看？”

方生平扶額：“是不是跟雷琨混久了，說話都這么不著調？我看你們幾個人，就楊小秦還正常點。”

“呵！”侯琛嗤笑一下：“那你是沒看過他家有一面墻，專門養各種壁虎蜥蜴還有蜘蛛之類的稀有蟲子。”

方生平一聽，想象那畫面就覺得頭皮發麻。心道：這都是什么人啊！

侯琛往沙發上一躺，又道：“學霸的世界，反正我是不懂。”

說罷，午覺。

下午，他們還是回了趟祥云大廈。因為張子峰打電話來——他們的方案初稿，新鮮出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