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一個多月，方生平、侯琛倆人第一次和策劃部那四位齊聚會議室，針對集團春季大型團建方案開會討論。

方生平在分公司工作十年，參加過三次大型團建。第一次是五年前，他記得最清楚，那時姜莉玫正懷著方雅雅，每天都要跟她打電話聊寶寶在肚子里怎么翻騰。那之后的兩年改為由總部出錢分公司自己組織的形式。近兩年，才又改回集團總部組織，各分公司分批活動的形式。

“方總，有一個好消息！昨天我去管理部開會，他們說今年預算增加了百分之三十，而且由我們傳媒公司主導，他們全力配合。”

張子峰干勁十足，眉眼間那神采前所未有。仿佛之前他就是個沒打氣的輪胎，怎么跑都不順當。如今充滿了氣，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跑起來都自帶光環奕奕生輝了。

方生平卻出奇的平靜：“這話是后勤誰說的？”

張子峰有些納悶兒他為什么問這個，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是新上任的副主任劉華辛。”

方生平微微點頭。

劉華辛他沒聽過，但后勤副主任這個職位可不簡單。他們集團的管理部包含了行政、人力資源、協調發展三個下級部門。雖然幾年前已經改名為管理部，但多數人仍然習慣稱之為后勤。后勤副主任直管下級三個部門，權利相比分公司一把手也不遑多讓，誰見了都得給幾分面子。而這個劉華辛，又是個什么來頭呢？

方生平沒問張子峰，而是放下心中疑問，直接把話題轉向方案討論上面。

接下來的會議，就由張子峰主持。蘇怡、楊欣然、孫天浩也空前踴躍，仿佛多了那百分之三十的預算，這次團建就能讓他們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似的。

方生平不忍心打擊他們。而且，公司里有高笑玲那樣的眼線在，小道消息一旦搬上臺面指不定又要鬧出什么風波。但他還是忍不住看了眼侯琛，轉而問道：“子峰，我知道你經驗豐富，但這次團建方案不同以往，你有信心嗎？”

張子峰愣了一下，看方生平那有些凝重的表情，以為他在擔心自己還沒坐熱乎的副總位置，他無所謂地笑笑：“方總您放心，今年預算充足，絕對能比前兩年做得出彩！”

僅僅就是比前兩年出彩嗎？

他看著張子峰，暗示道：“如果我希望策劃部在預算之內，將這次活動做到最好最專業，甚至比專業的團建公司還要好，你們有信心嗎？”說著，他還看向蘇怡、楊欣然、孫天浩三人。后者卻懵懂地對視了兩眼，仿佛他這問題不應該問似的。

張子峰則明顯不太高興了。方生平這么問，就是在懷疑他的能力啊！還和別的團建公司比？那些華而不實的團建公司，做出來的方案有幾個能落地實施的？都是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而他張子峰，短說在這行也混了十多年，春季大型團建也成功辦了兩次，怎么今年就要受一個外行人的質疑了？

想到這里，張子峰不由得想起前陣子偶遇徐董，他們聊起方生平空降的事情。徐董一直是個明白人，他說把方生平調上來，他是一直都反對的：“讓一個外行人去給你們專業人士指手劃腳，你說這郝教授是不是太理想主義了？”張子峰也郁悶得很，但他還能說什么呢？空降都降了，難道還能一腳再踹回去？不過，后來徐董讓高笑玲帶話兒給他說：“徐董一直咽不下這口氣，只要你能證明方生平空降就是個笑話，事成之后，徐董一定會記得你的好兒。”高笑玲當時是這么說的。張子峰想了又想。集團董事的承諾，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

方生平看他有些走神兒，直覺這張子峰沒憋什么好心思，他也不急，就那樣看著他神色變換。

最后張子峰道：“方總，您把心放到肚子里，一切交給我肯定沒問題。策劃部我帶了兩年，你還不相信我嗎？”

方生平淺淡一笑：“那好吧！”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還能說什么呢？

跟侯琛對視一眼，又聽張子峰匯報了方案初稿和定搞的時間節點，便和侯琛離開了會議室，把空間完全交給他們策劃部門。

這倆人一走，策劃部四個人明顯松了一口氣。也不是他們多怕方生平，只是一個領導大山似的坐在那兒，總讓人覺得有壓力。

“他剛才那是在懷疑我們做不好嗎？”蘇怡見張子峰還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便勸道：“峰哥，你別往心里去。他沒來的時候，我們又不是沒做過，現在又說那莫名其妙話，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還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燒起來嗎？”

“蘇怡姐，老方可能只是關心一下。”楊欣然畢竟和方生平接觸過，不覺得方生平是那種人：“我覺得他好像沒那個意思。他剛才不也說，有什么困難都可以找他商量……”

“得了吧！”蘇怡翻了個白眼：“他在總部那邊算個屁啊！還不如峰哥呢！也就力挺他的那個郝教授，還是個沒有實權的。怎么說都是冠冕堂皇，最后還得靠咱們自己。”

孫天浩笑了：“蘇怡姐，那么激動干什么？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公司好，齊心協力不好嗎？”

張子峰忽然有些煩躁了：“好了！咱們就還像往年那樣好好辦！今年預算寬裕，正好是個證明咱們能力的機會，方總說什么你們也不用多想，咱們本來就沒指望他，做好做不好的，咱對得起自己就行！”

蘇怡點頭：“峰哥說的對！當有人用懷疑的眼光看咱們的時候，咱們才更要做出來點成績來給他看看！”

孫天浩附和：“峰哥，要怎么做你盡管交待給我們，不蒸饅頭蒸口氣，怎么說都不能讓人把咱看扁了！”

張子峰甚表欣慰，他又給策劃部鼓吹了一氣，就把相關任務安排下去了。

直到下班時間，方生平和侯琛離開，他們依然在座位上忙碌著。

“看這架勢，我倒有點期待了。”

電梯里，方生平笑著對侯琛道：“我本來還想提議讓你帶著他們做的。可后來看張子峰那態度，好像壓根兒不想咱倆插手。”

侯琛哼了一聲：“還好你沒說。”

方生平疑惑：“什么意思？”

侯琛拿出一根煙，在指類把玩著：“這就像一開始我告訴你的，一山難容二虎。這種事情，一個人說了算是純粹，兩個同路子的人商量算是強強聯合。可要是換成兩個不同路子的人，做出來的方案一準兒是不倫不類，那還不如不做呢！浪費時間。”

方生平遲疑了下，最終點頭表示認同，轉而又笑道：“不過我看他們也挺有干勁兒的。你看剛才下班那架勢，好像一定要做出個一百二十分的方案甩到我臉上似的！”

侯琛被他逗笑了：“人家一心想大干一通來打你的臉，你還那么開心？換成是我，才懶得理張子峰那種墻頭草。”

方生平也笑得意味深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要樞途能好，我被打臉又算什么？我倒真希望他們和團建公司比稿能一舉拿下，那才是我們真長臉的時候！”

侯琛就更悲觀一些：“你就不怕他們自己漲了臉，反過來不給你臉了？”

方生平警覺：“你這倒是提醒我了。上周五我去跟他們聚餐你沒去，張子峰突然跟我道歉，說要講和。我當時就覺得不太對勁兒。他今天又這態度……”

“你怎么不早跟我說？”侯琛睜大眼睛。

方生平有些尷尬：“那天晚上，不是喝多了嘛……”

“哦——”侯琛好笑地拖長尾音，笑容曖昧得就像一個久經情場的人渣：“其實我覺得梁亞青這女人還不錯，除了年紀大一點，但配你這個二婚也綽綽有余了。”

方生平立馬兒板了臉：“什么二婚不二婚的？誰說我要離婚了？”

電梯門一開，方生平手機就響了。侯琛瞄了一眼，按下了地下停車場B2的按鈕，卻不忘賤笑道：“女追男隔層紗，我看好你們倆！”

“滾滾滾！”說著，方生平出了電梯，并接通了梁亞青女士的——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