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某些方面產生一種偏執，比如喜愛灰色。

因此當他身著一身進絕級低輩弟子的服飾進入大殿的時候，便直接隱沒在了人群當中。莫笑發現，黃泉宗成絕級高手，僅僅有八位，通絕級五位，殺絕級，除宗主秋葉落之外，另有兩位。想來既是葉辰曾經提到過的戴姓及程姓長老了。通絕級灰袍弟子有幾十位，想來也是通絕后期，很有可能進入成絕境界的黃泉宗佼佼者，也多屬于各成絕境界座下的弟子。

葉辰對于莫笑身著灰袍入內很有些不解，直至看到莫笑一臉漠然的站在了自己身后，只是礙于人多，且有重要事情發生，也就不便多問。對于這個怪癖的少年，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獨特的理由，這其實也無關緊要，現在這場合顯然也不是個把莫笑介紹給大家的場合。

秋葉落端坐在上，面色仍舊沉靜如水，只不過比往日更多了一些冰冷。

“赤月門傳來消息……”待大殿之內一片安靜時候，秋葉落開口道：“三日內，要求本宗鎮派之寶《絕賦書》奉上！”

“赤月的這幫邪修想必是瘋了？”

“就憑那幫邪修，也想殘破我宗《絕賦書》？簡直狂妄自大！”

“我黃泉宗正派絕學，又怎可落入邪修之手？簡直荒天下之大謬！”

大殿之下，群情激昂。然而宗主秋落葉的臉色并未見好轉，包括坐于其左右的兩位長老，也是一臉鐵青。

“在這黃泉地界里，赤月與我黃泉宗素有恩怨，然而這么多年過去，雙方實力始終在伯仲之間，他們也當然不會像孩童一樣無理取鬧隨意就如此高調的提出條件。之所以對方敢于這么做的原因……”秋葉落環視下方道：“是因小女秋憶紅，以及兩位長老之子，戴修立以及程遠，已落入其手！”

聞言，大殿頓時安靜可聞針落。

莫笑對于秋葉落在這種境況下，仍舊冷靜而理性感到非常贊賞。這個看來地處偏遠城池的管轄宗門的小小宗主，居然有此氣度，天下之大，又會有多少令人佩服的奇人異士？看來自己要好好重新的審視這個世界了。

“宗主……”葉辰趕忙道：“我在上山時候，還曾于憶紅他們照面，也有過短暫的幾句交談，曾奉勸他們莫失分寸，可是……屬下處事不利，當執意勸小姐歸來才是，請宗主責罰！”

“與你無關。”秋葉落平靜的道：“我自己的女兒什么性格，我自己最清楚！現在該想的是，如何營救。”

說話間，秋葉落的目光似有意似無疑的再莫笑的臉上掃過，后者輕挑眉毛，他當然沒有忘記對秋葉落的承諾，保護秋憶紅，只是想不到這個輪到自己“表現”的機會居然來的這么快！

武學之道，巔峰是沒有盡頭的。一個武癡的偏執可以很可怕，因為他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足夠冷靜，冷漠，乃至冷血。《絕賦書》是什么莫笑不清楚，可因“絕賦”二字被他們所重視的程度來看，這東西一定不簡單，作為一宗鎮派之寶，必不尋常！

莫笑覺得，秋葉落此時的冷靜有些異常，言說這一切，就好似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上，冷靜而毫無情緒的使人生畏。這到底概算成功還是失敗？

“相約赤月門主何千秋，一個時辰后，北五十里劍池峰，以《絕賦書》交換秋憶紅。”秋葉落沉聲發布命令。

“宗主，如此安排，對方未必肯應……”程長老皺眉道：“若是談不攏……”

“這條件沒得商量，不若就殺了他們好了！”秋葉落不帶絲毫感情的道：“準備一下。莫笑，你隨我來……”

莫笑是誰？這是大殿中人普遍的疑問，當他們看到一個灰袍少年弟子排眾而默默跟隨宗主由內堂而去的時候，議論頓起！然而，兩位長老救子心切！一聲斷喝之下，眾人的思緒被拉回，趕忙各自回去整裝待發。

莫笑隨秋葉落步至后山，曲徑通幽，行走約兩柱香時間，止于一處洞穴之前。

“這里是本宗圣地，存放有本宗初代宗主所遺留的《絕賦書》。”秋葉落邊說邊往里走：“你一定奇怪《絕賦書》是什么，其實整個絕境包括其余的地方，都散落著絕賦書的碎片，事實上，這應該是絕賦書的殘篇。傳言通悟《絕賦書》，即使僅僅只是殘篇，也可入絕學圣境。可惜自初代之后，黃泉宗再無人能夠參悟。”

洞內打掃的非常干凈，也沒有一絲潮濕氣息，步入其中，石桌石凳石床等常規用具一應俱全，顯是之前有人曾在次長期閉關。

“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已經將你當成了死人。”秋葉落無比坦白而毫無壓力的道：“你當然明白，因為你的承諾，恰逢其時。”

莫笑嘴角不由一瞥，想起前世常說的那句“你知道的太多了……”，沒想到果然惹來了麻煩。

“何千秋想要的是《絕賦書》，事實上對他來說，那三個不成器的小孩子根本就沒有任何價值，殺了，除了會招致黃泉宗和赤月門瘋狂的廝殺之外，其實帶不來任何好處。所以，他一定會答應這個約見，地點，對于雙方而言也算公平。”

“人和物是無法放置于某個地點進行交換的。因此，要救憶紅，就必然需要有人去進行交換。”秋葉落道：“你的‘絕’屬性很有特點，幾乎無法感覺出來，再加之你身著灰袍，所有人都會認為你就是一個低輩弟子。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選。”

莫笑雙眼微瞇，沉默良久后道：“我明白。”

秋葉落拍了拍莫笑的肩膀，將那卷看似普通的一小卷竹簡狀的《絕賦書》由案臺上取下，收于懷中。隨后，便與莫笑出了洞外，而后一語不發，隨大隊匯合，直奔劍池峰！

飛劍流星！

莫笑站于葉辰的飛劍之上，耳畔風聲呼嘯，云間霧氣繚繞……

事實上，就莫笑而言，這飛劍的速度實在不怎么樣。可惜自己功力未復，暫時沒辦法以劍氣御空。

莫笑望著前方秋葉落一抹暗紅色的大袍隨風舞動，心不由有些冰冷。他甚至在一瞬間開始懷疑，秋憶紅是否是秋葉落的親生女兒……這事情基本屬于讓自己去送死。莫笑在與之對話時距離離秋葉落非常近，他曾很想動手將生死符打入對方體內，但是，殺絕境界的實力使莫笑根本不敢妄動，他相信，倘若他不答應秋葉落的要求，自己也根本就無法走出那個山洞。

飛劍猛然一墜，黃泉宗一干人等已落至劍池峰頂。劍吃峰山頂有一塊巨大的盆地，湖水清可見底，且寒意逼人。

不多時候，對面幾十道流光閃動，赤月門的人一個個由天墜至，雙方遙遙相望。

沒有多余的客套，對于知根知底的對手而言，這種客套純屬浪費時間……

“先交絕賦書！”赤月門門主的聲音在絕勁控制之下激蕩山間，水波陣陣，可見其絕學之渾厚。

“赤月門主，大家都不是三歲孩童，你們有三個人質握在你手，按規矩，多少表現一些誠意吧？”秋葉落聲音平和，讓對岸之人聽了個清清楚楚，然而卻并沒有如赤月門主那般霸道激蕩，顯得中正平和。

“好！黃泉宗主快人快語，就依你又如何！”

說話間，赤月門主一揮手，三名人質被帶了上來。遠遠望去，三人都還安好，顯然并未曾遭受什么凌虐。

“爹！救我！我不想死啊！”戴修立頓時痛哭流涕高聲求饒。

戴長老就算臉皮再后，對于自己兒子在眾人之下痛苦求饒，也感到面子掛不住。然而這種時候，倘若再表現的分外關切，反而有辱黃泉宗門之威儀，因此只是對赤月門主怒目而視。

“那么……秋宗主，敢問，先放哪一位呢？”赤月門主殷赤紅笑著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很陰險，秋葉落作為黃泉宗宗主，自然不可能把問題拋回去說一句你隨便，這樣顯得太不把門下弟子當回事兒了。也更不能就說你放我女兒，當以兩位長老之子為最優先解救對象，雖然秋葉落本人對于這兩個廢物的死活完全不在乎，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必須做這樣一個選擇。如此一來，兩個長老當中，必然會得罪一位。

“戴修立！”

秋葉落并沒有考慮多久，當機立斷。

程長老聞言，眼神頓時瞇了起來。而戴長老卻很有些意外，他也知自己兒子此番丟人現眼，卻沒想宗主如此大度，先讓對方釋放了自己的兒子……

“程長老……”秋葉落低聲道：“先委屈一下程家公子，我看其氣度沉穩，他日，必成大業！”

這話里的暗示也很明白，這回倘若搞定了，程遠在黃泉宗必將受到重用。這也是秋葉落對于程長老的一種補償。后者也自然表示對于宗主的權衡萬分信服，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秋葉落此刻也沒有更多的精神去應付。

一艘小船，緩緩放下。清明如鏡的劍池湖中，一葉小舟徐徐，倘若小舟之上不是一名被嚇破了膽的少年在痛哭流涕的話，這幅畫面也許會更加唯美一些……

待小舟到達己方岸邊，戴修立成功被扶上岸，赤月門主道：“秋宗主，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