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一笑:“那你急什么?”
她怎么能不急,薛家是錦衣玉食,但規矩也多,像是吃飯的時候要講究禮儀,穿衣打扮要符合場合,出門在外的時候要保持儀態……她剛進門的時候根本適應不了,后來季婉楓看不下去,還專門找了禮儀學校的老師來專門教她禮儀。那個時候她幾乎被折騰個半死,好容易熬過去了,現在季婉楓又像是被誰施了咒,整天催著她生孩子。
天知道她和薛瀾肖根本是假結婚,怎么可能生孩子?
這些情況,薛瀾肖了如指掌,如今,他居然能氣定神閑地問她急什么。
簡單氣的發抖,忽然想到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跟他鬧也沒有用,于是也換了一副語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其實我也是替你想,你都過了三十了吧,你再這么耗下去,你媽什么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這是我的事。”
“可你總是要替她想一想的,她年紀大了,想抱孫子。”
其實她說的挺誠懇的,但薛瀾肖盯著她的目光卻波瀾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站起來湊到她的跟前去,似笑非笑地說:“你就這么肯定我外面沒有什么私生子?你放心,就算我媽不催我,我也不會讓薛家在我這兒斷了后!”
薛瀾肖又開著車走了,想必是去哄那個杜小芬了,徹夜未歸,而簡單卻裹著被子糾結了一夜,結果第二天稍稍起晚了一些,下樓的時候,季婉楓已經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了。
薛家的規矩甚是嚴苛,這樣的情況極少發生,所以簡單微微愣了一下,立即乖巧地喊了一聲“媽”。
管家立在一旁,說:“少夫人,吃早餐吧。”
說著,便替她拉開桌子,擺好餐具,把餐巾撣開遞過去之后才又退到一邊。
管家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曾在英國的管家學校進修,在薛家做了十幾年,記得有一次,她無意中聽薛瀾肖說起過,管家的年薪有六位數字之多。薪酬高,要操的心自然也多,薛家上上下下、由里到外、方方面面,事無巨細,十分專業。
簡單系好餐巾,然后坐下吃早餐,沒吃幾口,便聽見季婉楓問:“瀾肖呢?”
管家微微想了一想便說:“少爺昨天晚上出去沒回來,早上他打電話來說是直接去公司。”
季婉楓捧著牛奶杯的手微微一頓,迅速瞟了簡單一眼,像是說給她聽:“男人出去應酬,逢場作戲總是難免,沒什么大驚小怪,與其在這方面走心,不如抓緊生個孩子來的實際。男人的心最細柔軟,哪怕他再六親不認,孩子也總歸是他的。”
簡單不吭聲,繼續埋頭吃飯,但吐司嚼在嘴里已毫無滋味。
吃過飯,季婉楓約了人去做頭發,簡單難得清閑,想約付子晴去看電影,結果小姑子薛瀾芝卻跑來,硬要拉她去孤兒院做慈善。
簡單搖搖頭:“不想去,真的不想去。以前去孤兒院看那些小孩子,帶些書本、糖果,陪著孩子們做做游戲,多親近一下,那樣才有意義,現在倒好,每一次去都是大擺陣勢,記者們都快把孤兒園給圍起來了,捐款、拍照……弄的跟作秀似的。”
“去嘛!”薛瀾芝拽住她的胳膊,頭一歪枕在她的肩膀上,像只撒嬌的貓咪似地蹭了幾下,“嫂子,雖然這些是作秀,但對咱們薛家的聲譽是非常有幫助的。再說,捐出去的錢可是實打實的,你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這些錢可以給小朋友們改善生活環境,也可以買很多東西呢!”
這話倒是沒錯,上次她和薛瀾肖一起去,一個小朋友嘴巴甜的很,一口一個叔叔,叫的薛瀾肖心情大好,一口氣就給孤兒院捐了四十幾萬,孤兒院用這筆錢建了新的宿舍樓,把舊的桌椅門床全換了,孩子們高興的不得了。
薛瀾芝見簡單微微動容,于是又纏上來,漾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眼巴巴地望著她說:“嫂子,一起去吧。”
簡單最受不了薛瀾芝的軟磨硬泡,三言兩語便繳械投降。
簡單換好衣服,稍稍化了些淡妝,然后跟著薛瀾芝出門。
她們這一次去的是幼安孤兒院。
其實,這家孤兒院不過是薛家捐助的眾多孤兒院之一,但對簡單而言,捐助這家孤兒院不僅僅是為了替薛家贏得更好的社會聲譽,更多的是為了感恩和回報,因為,曾經的她也以孤兒身份在這里度過了她這一生中最最艱辛和孤獨的少年時期。
她永遠忘不掉十二年前那個冬天,天陰的厲害,還下起了小雪。剛巧那天是小年,爸爸推門一瞧便樂呵呵地說小年下雪是好兆頭,要出去買一些東西好好準備過年。
爸爸媽媽出門,讓她們姐弟留守,于是簡單便和弟弟簡凡擠在窗邊,一邊吃糖,一邊往窗戶上呵著氣,等待爸爸和媽媽回家。
她家是胡同里最后一家,大門和窗子正好對著胡同口,那天的雪不算大,但下的久了,便積了厚厚的一層,不知道是誰的主意,鄰家的小孩子們呼啦一下全跑出來,熱火朝天地開始堆雪人。簡單和簡凡扒在窗戶邊兒透過玻璃向外望,就覺得那個小雪人有點滑稽,帽子歪歪的,眼睛一大一小,站在胡同口,活像個守胡同的瘸腿眼盲的士兵。
捂著肚子笑了大半天,終于看見胡同口閃出爸爸媽媽的影子。簡凡站起來把窗子打開,朝著爸爸揮手,忽然一陣剎車蹭地,車子打滑的聲音撕破了簡單的耳膜,她還來不及喊,只見一輛車猛地沖出來,車頭把胡同口的墻撞了個大窟窿,那一瞬間,雪人的頭掉下來,滾散在地上,潔白的雪團被一汩汩噴涌出來的鮮血染紅。
她愣在當場,完全懵住,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見那紅色一點點地蔓延,遍布視野。
簡單已經不記得她有多少次被那個“紅色的夢”嚇醒,每一次都是驚慌失措,汗流浹背。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幸福,從來沒有想過爸爸媽媽會有一天離開她,竟然還是那樣殘忍的方式。
那個時候她還太小,又身無分文,接到死亡通知單的時候,腿都已經軟的站不住了,只好抱著弟弟茫然無措地跪在地上一直哭。醫院里圍了很多人,無不一臉同情,有的人會拿出一些錢塞到她的手里,可她也只是哭,半句話都說不出,幸好后來鄰居們趕來,又捐了些錢,才算是殮葬了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