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斐甚至都懶得躲閃，馬鞭在他周身三尺內被一道無形勁氣彈開，趙文龍走上前，一拳打在疾馳的健馬面門上，從迅猛到靜止，就在一瞬之間，健馬就如同撞在了一堵墻上，周身一震，便已經沒了生息。巨大的慣性讓馬上的少年甩出去老遠，身后幾騎見狀不由放滿了馬速。

對這般囂張行徑最好的說教，是拳頭。趙文龍看了一眼杜林，兩人便默契上前，如虎入狼群，在那群紈绔少年聲色俱厲的威脅中扯下叫囂最狠的一人一拳打在腹部，叫罵聲立刻停止，剩下那人蛆一樣的在地上急速到緩慢的伸展身體，企圖緩解拳頭帶來的疼痛。

厄運才剛開始，一時半會的還不會結束，剩下幾個倒霉蛋被如法炮制收拾一頓后扔在了地上，痛呼呻吟，哭爹喊娘者更有之。

論武藝，少時一同經歷過險境的這幫紈绔可是上了心好好練過的，對于他們來說，讀書讀到識字懂禮就行了，畢竟將來用不著考取功名，可如果手上沒力氣可不行。

像如今遇到這些個不長眼的，來了興致親自上手，要打的夠疼才解氣。

“既然喬胖子走累了，又有送上門來的良駒，那咱們騎馬回去！”彭青虎大大咧咧走到一個躺在地上不停呻吟的少年跟前，踢了兩腳：“起來起來，牽馬去！”

這群膏粱子弟，多多少少還有幾分見識跟眼力，見徐斐等人談笑風生風聲的模樣，也明白自己今日是撞上了硬茬。可那又如何，今日出游的這幫人誰家沒幾個四品以上的長輩，更何況后頭尚書家的嫡公子還沒跟上來，他們這幫人在這東都城或許論單個還不夠看，可一群人加起來，那也是可以橫著走的，

想到這，先前揚鞭抽人的少年陰森森道：“小爺自打小就沒人動過我一根毫毛，今日這個仇，我記下了，家父刑部侍郎陶晟，幾位敢不敢自報家門，好將此事有個了結！”

沒人搭理他，彭青虎在挨個踹人，趙文龍跟杜林搭著肩相互吹噓各自拳法如何了得，江泰坐在樹干上拿折斷的小樹枝正朝樹下的郭喻丟，后者氣的直跳腳，使壞的喬庸費勁的彎腰拾了一大把碎石子塞給郭喻，示意來一招”暴雨梨花“，看的江泰直翻白眼。

不過到底還是給了面子，隨手一甩，噼里啪啦一陣痛擊就讓那幫紈绔在一通慘嚎過后安靜了下來。

趴在地上強撐著沒喊痛的陶玉朗覺得自己遭受了極大的侮，氣得漲紅了臉。

“怎么，怕了么？”

”我現在，不打算弄死你了。“陶玉朗發現一直被他忽視的那個少年一開口，剩下幾個人都紛紛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看向樹下的少年，便明白這人才是頭領。

只是霍平安的話，讓陶玉朗不禁怒極反笑，道：“弄死我？我倒是很想試試你敢不敢。”

徐斐等人饒有興致的看著陶玉朗，那幫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經大都撐起身，打算好好看看這場爭鋒。

接下來的一幕，讓那些少年畢生難忘。

霍平安伸出手，落在遠處的馬鞭似是通靈一般自行飛到了霍平安手中，僅是這一手就已經叫他們明白自己惹到了一個什么樣的家伙，凌空攝物，他們可從未見過這樣的手段！

“他姥姥的，平安，你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干了啥？”杜林咋咋呼呼的大喊大叫道，勁氣外放，凌空攝物，這起碼是武道大眾師才有的手段！整個大唐都不齊一只手的人物，自己的兄弟居然就是，更別說這才十五歲的武道宗師。

這個世界，有點瘋狂。

霍平安與陶玉朗不過二十丈距離，前者瞬息而至后者身邊，先前霍平安站立的地方，只余一道殘影，速度之快甚至都沒人看清，下一刻，馬鞭在霍平安手里豎直如劍，被狠狠插向陶玉朗身前的地面，長鞭盡沒。

盯著眼前的鞭柄，陶玉朗一時之間睜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霍平安似笑非笑看著已經陷入呆滯的陶玉朗，伸手掐著陶玉朗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回過頭看著徐斐幾人：“我們兄弟這才剛見面，來點血光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主要是不吉利。”趙文龍中肯的說道。

“屁的不吉利，咱們本來就是將門子弟，生生死死的事情早就司空見慣，哪來這么多忌諱？只是殺了個沒身份的小戶人家出來的廢物，失了體面不說，還平白無故讓人小瞧了咋們兄弟！”江泰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覺得嘴里總有一股苦味，沒好氣的駁了趙文龍一句。

“侍郎家的可不小，或許跟陶知新是本家呢。”杜林撓撓頭，插了一句嘴。而陶玉朗聽到杜林的話，努力的想要張嘴。

“求……求你……”

他的反應落在眾人眼中，已經對他的背景清楚了個大概。

到底是跟陶家有些關系。

“我算了算，少了他咱們待會就少個馬夫，場面就擺不開了。”插科打諢的一本正經的也只有郭喻這王八蛋了。

“那就不殺？”霍平安心平氣和的繼續發問，陶玉朗正奮力的試圖掙脫他的鉗制，但顯然是徒勞。

“殺不殺，你說了算，都是小事，只不過，若是再遲一會兒，怕待會趕不上城內一出好戲。上官家的兩兄弟早明言今日要辦件大事，本來事先叫我們去湊熱鬧，可惜兄弟們一時半會的陷在學院走不開。只是沒想到峰回路轉，平安你來救我們脫離苦海，索性去湊個熱鬧，看看是什么大事，就當解解悶也好。”徐斐突然意味深長的對霍平安道。有句話他沒說，上官家的大小姐，對霍平安那可是念的緊啊。

徐斐這個腹黑的家伙，雖說不知道霍平安同那上官家的大小姐發生了什么，但是從上官絳一次酒后失言跟他透露的信息來看，如今都快成了老姑娘的上官大小姐不肯嫁人，與霍平安脫不了干系。

“平安！放下！”一聲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斷喝——喬庸鮮少有對霍平安有過這般嚴厲的時候，怒氣沖沖的他，已經快步走到霍平安身邊，一只手搭在霍平安舉起陶玉朗的手上，示意他放人。

霍平安沉默的看著喬庸，他明白在喬庸看向他的眼神背后，其實徐斐等人也是一樣，不過他們覺得或許霍平安需要發泄一下，當然，終究每個人眼底都有一抹被小心遮掩的擔憂之色。

“啪”，陶玉朗重重摔在了地上，霍平安突然覺得意興索然。搖搖頭，重新走回樹下背對著眾人不說話。

死里逃生的陶玉朗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低下頭，潛藏的目光中除了透著兇狠，居然還夾雜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快意。

這個人，已經被開啟了人類血脈中名為瘋狂的因子。

江泰跳下樹干，落在霍平安身邊，拍拍霍平安的肩膀沒說話。郭喻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想開口活躍氣氛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杜林見狀連忙大聲呼和那幫被臨時征用的“馬夫”，吵著要上路，進城看熱鬧。

徐斐輕笑一聲，沖喬庸數了數大拇指，在后者對他比出惡劣的手勢之前轉身不去看他，走到樹下勸慰了霍平安幾句，一行人便繼續朝東都城出發。

入城的一行人中，霍平安的馬夫，是陶玉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