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債還錢！

不死還錢！

周X還錢！

觸目驚心的紅色油漆，從一樓一直延續到五樓。從每個字的最底部多余液體流下蔓延，如血色的泣訴。

蕭束瓴看著每個字足足有一米大，明明是小學生歪斜的字體，但是讓人膽寒。

蘇且家的這單元住著一個欠債不還的社會人。

蕭束瓴一邊戰戰兢兢，一邊小心翼翼跟在蘇且后面，如往常，一步一跟。

在蘇且的提醒下，他們今天都穿著長袖長褲。直到兩人走到502室，直到蘇且神色淡定的用力打開滿是刀砍和油漆的門，他才后知后覺的戴上蘇且之前遞過來的口罩。

但是因為戴的不那么及時，第一股鋪面的惡臭還是鉆入鼻孔，讓人胃液翻滾，一股酸辣的溫熱從小腹只沖喉嚨。蕭束瓴廢了好久才壓下這股不適。

剛剛探頭進去，一個暗器準確的只直他的面門，在愣神間，蘇且已經準確的用右手接住了那只拖鞋，拖鞋板和掌心接觸的響聲，聽得蕭束瓴心頭一跳，右手掌心有靈犀的有些隱隱作痛。

努力忽視蒼蠅紛飛的泡面盒和隨處可見的揉成團的干巴巴的紙巾，因為無處落腳，所以只能踩著蘇且走過的步子。

八月濕熱的室內溫度加上發霉發臭的垃圾，本來只是視覺的沖擊，但是蕭束瓴感覺之前那股酸水又有種要直沖云霄要自由的喧囂。

蘇且完全無視大廳中間呈“大”字不省人事躺著的女人，旁邊是東倒西歪的酒瓶，明確表達了這個女人如今的醉酒狀態。

剛剛那個開門就迎面而來的拖鞋，明顯是這個女人醉酒狀態下的防范而已。

蘇且不知道從哪個角落拖出了塑料套鞋和清潔工具，開始打掃。

“我跟你一起。”見蘇且費力的鏟著垃圾，蕭束瓴立刻上前幫忙。

“不必，你幫我把快遞取上來把。”蘇且從包包里拿出一長條的快遞單號的清單，遞給蕭束瓴一個裝豬飼料的蛇皮袋，示意他下去取快遞。

當蕭束瓴拖著滿滿一蛇皮袋的快遞，氣喘吁吁的上五樓時，蘇且已經差不多清理好了。

兩人繞過客廳中心的女人，來到唯一沒有被荼害的上鎖的房間，蘇且用鑰匙反鎖上自己的房門后，和蕭束瓴一起席地而坐，拆著快遞。

她看似不在意，實則一直在觀察蕭束瓴的表情。

沒有令她失望，蕭束瓴進門時，如墜地獄的表情很好的取悅了她。

低著眉，用刀筆劃開拼夕夕買的九塊九，十雙包郵的快遞，一邊給蕭束瓴輕聲解釋。

“她是我媽媽，一個賭徒。身上欠債無數。”

“看你的表情，你想聽她具體的故事來驗證我說的話？”

輕笑一聲，蘇且把襪子放在身邊擺好，又隨手拿出另一個袋裝的快遞拆開。這個觸感，應該是九塊九包郵的兩件的純色的T恤。

“她也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也就是結婚不久后用所有的嫁妝錢打了一周的牌輸光了；也就是懷二胎的時候，用雙方家長給她的二十萬營養費打了三天的牌，后來賭博輸光了，傷心過度孩子掉了；也就是網貸，果貸后催債的拿刀子來到家里，她跪著求親戚借錢她還錢，大家東拼西湊湊了十萬，她當天晚上打牌輸光了而已。”

“也就是，和我親生父親離婚后，委身于一個又一個男人，拿了一張又一張的結婚證后騙取幾萬塊錢打牌而已……”

“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她身后到底有多少網貸平臺，到底背負了多少債務。”

蘇且以為蕭束瓴會退縮，以為他會摔門狼狽而逃，但是出乎意料他沒有。

他美麗的眸子在燈光下璀璨奪目，神色復雜，帶著她也看不懂的意味。

意味深長，神色莫辨。

其中是震驚還是同情，是嫌惡還是意外？

蘇且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反正她已經把自己身上最見不得光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按照前世的節奏，蕭束翎應該是掙扎一番過后，清楚的明白什么是對他有利的選擇。并且他的身后還有靠山——李清晨。

出乎意料，他的美眸中忽然有了點點溫熱的濕意，蘇且措不及防之下被他拉住了手。

蕭束翎如玫瑰般紅潤的唇微微顫抖，他的手因為剛剛扛快遞上來而火熱的過分，通過熱傳遞，蘇且可以明顯感受到他手上的溫度。

想必此時蕭束翎的心比他掌心的溫度還要夸張吧。

“蘇且，我很高興你能把這些告訴我，我在高興之余又十分難過，因為原來你一直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從你的神色里讀懂了你對這個家的絕望，我們可以定居國外，住在一個誰也找不到我的地方逍遙快活。”

“我們的錢足夠我們豐衣足食，踏遍世界大好河山。你曾經說過你想多看看這個世界，我陪你。”

蘇且懵圈。

她自詡不是什么道德高尚之人，如果身份互換，蕭束翎有一個這么麻煩的家，她是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毫不猶豫跟他提分手。但是蕭束翎竟然沒有。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

蘇且愣了愣，立刻整理心神，抽回手，假裝整理自己額前的碎發，漫不經心，“你有這份心我很感動，但是李清晨呢？”

李清晨？

猝然聽到這三個字，蕭束翎臉色驟然爆紅。

毫不夸張，從臉頰蔓延到耳根，脖子以上的地方，可見的被染上了一種不健康的潮丶紅。

“她……她……”蕭束翎不敢看蘇且的眼睛，低聲喃喃。像是在辯解，又像是在詢問，“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看到蕭束翎這幅模樣，蘇且面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冷笑，剛剛蕭束翎帶給她點點的感動，全部如潮水一般退到干干凈凈。

蘇且語氣就像是電視劇里審問被捉丶奸丶在丶床的奸丶夫丶淫丶婦那般冷漠，臺詞也不變的，“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數，你的錢是怎么來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