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云曳沒什么負擔地吃了起來。

余汲言子安也開始動筷，不過還是揀自己點的菜較多，言子遇看了看其他人，也開始吃。

靳公子拿著筷子，微掀起帷帽，露出光潔白皙的下巴，細嚼慢咽地吃著。

他掀的很有技巧，最多只能看到下巴和淺色的唇，其他五官是一點也看不到。

這讓想要偷看的言子安一片郁悶。

飯桌上貫徹了“食不語”一言，安靜無比。

“這位公子——”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來，打破了這安靜。

靳公子的動作微頓，側過眸透過淡青的帷紗看向身邊站著的人。

那是一個長相帶著英氣的女人，看起來二十四五，一身紅色漸變的廣迎仙穿在身上，讓她顯得張揚無比，但……廣迎仙縹緲的設計穿在她的身上配合那故作倜儻的笑，讓其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吃飯時為何要戴著帷帽呢，這樣多不方便。我為公子摘下如何？”女人說著便伸出手，臉上帶著得逞的笑，“參加文滄宴可是光耀的事，何必遮遮掩掩呢？”

靳公子側過身躲開了女人的手站起來。

淡青的衣衫不染纖塵，頎長的男子站在那里，從容淡冷的氣度自顯，即便看不到臉，也為那一身氣質風華而折服。

“文滄宴沒有哪條規定不允許參選者戴帷帽。”他聲音平靜，隱約夾雜著一絲冷意。

“是沒有。”女人被躲開也不惱，笑盈盈地看著靳公子，“可我是真的很好奇，公子這帷帽下，是怎樣一個臉。傾城的？丑陋的？還是染了什么疾？”

“這位姑娘，著實有些咄咄逼人了。”余汲看不下去了，起身道，“總歸是別人的私事，姑娘管這么多是何道理？”

“就是，都說了文滄宴沒有規定不給戴帷帽，你是用什么資格來讓靳哥哥摘帷帽的？”言子安附議。

言子遇摸了摸言子安的頭發，微微點頭：“姑娘未免強人所難。”

茭湲喝了一口茶咽下嘴里的飯，不耐煩：“那個誰，哪兒來回哪兒去行嗎？打擾別人吃飯很好玩嗎？”

女人看著這四個人，臉上的笑容出現了龜裂，隨即重新揚起冰冷的笑：“四位還真是路見不平，但你們又是以什么身份來教訓我的？是你們與這位公子熟識，還是你們為了在文滄宴上拔得好名次而故意展現自己？”

“你！”言子遇看著她，眉梢染上怒意。

余汲言子安亦是面帶怒色。

茭湲哪被人這么說過，氣得直接甩下了筷子。

顧云曳這時才想起那個女人的名字，“張——保——芝——”

她聲音不低，語氣很淡，音拖得比較長，帶著些意味不明，就好像是在細細地思索“張保芝”這三個字有什么含義般。

“你認識我？”

女人語氣有些不好，因為聽著自己的名字從眼前的少女嘴里出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卑微意味，仿佛自己是什么低入塵埃的螻蟻，仿佛自己的名字從她嘴里出來是一種無比的榮幸。

那種感覺糟透了。

“不認識，只是在南潯的蒼云樓聽到張小姐與同伴的談話，得知了張小姐的名字。”顧云曳說得風輕云淡，也不知到底要表達什么。

“非禮勿聽可知？”張保芝眉梢倒立，不知顧云曳究竟想干什么。

“知曉。”顧云曳點頭，驀然抬眸對上張保芝的眼睛，“但我不知道背后語人是非的張小姐居然知道非禮勿聽。”

張保芝眉梢一顫，突然笑了起來，“語人是非，你說的是際夏？嘖嘖嘖，我說了又如何，如她那般濃詞艷賦，既然寫出來了，難道還不給人說嗎？”

“那又為何在際夏附席看過來時，堪堪收住話語？”顧云曳看向了西南側，“際夏附席在那里，張小姐對附席的詞賦有什么意見，不如去說說？”

張保芝臉色一點點地難看起來，這丫頭在給她下套！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際夏坐在那里，也知道她張保芝只敢在背后詆毀際夏，所以設了這么個陷阱！

張保芝向西南側看了過去，剛好看到際夏放下了筷子，目光望了過來，唇邊揚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張保芝背后生了冷汗，四年前她和際夏一同參加的文滄宴，那時她完全不加掩飾地鄙夷，誰知曉……際夏做了附席，而她落選了。

際夏這個人心眼小，當上附席后借著蒼云樓的勢力找了她一年麻煩……

剛剛她在那么多參選者面前詆毀了際夏，這次半決賽又是她帶的隊……

張保芝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客棧，臨走前看了顧云曳一眼，多種情緒交雜，怨念頗多。

她這剛一走，際夏就從位置上站起來，揚聲道：“大家今日好好休息，明日才是正式的半決賽。好了，若是沒吃完的繼續吃，吃完了的回房間也好出去逛逛也好，隨意吧。”

她這話一說，根本沒有人真的留在那兒繼續吃，全都放下了筷子，有的回房間有的出客棧，只當剛剛什么都沒看到。

茭湲看著顧云曳，想起自己敗給她論辯，切了一聲。

顧云曳挑挑眉，沒說什么。

“云曳……”言子遇示意她看后邊。

際夏面帶微笑地走過來：“很聰明的后輩啊！但，我可不喜歡被人利用。”

“附席言重了。”顧云曳只是道。

際夏笑得溫婉，轉過身去，離開時低語道：“不過，張保芝啊，真是不長記性，這么明顯的陷阱還能自己跳進去，她對我的不滿倒是很大嘛……”

溫婉的聲音漸漸遠去，客堂中只剩下了顧云曳六人以及小二賬房。

顧云曳揚了揚唇，這不是，接受她的利用了嗎？

“云曳姐姐你真厲害啊！”言子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我要向你學習！”

靳公子看了看顧云曳，沉默了半晌，才道：“多謝。”

“不必。”這也不算幫他，若真吵起來，估計在場的人都要遭殃。

因為，記仇的附席在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