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休似乎對閩豫很熟悉,帶著顧云曳過了幾個巷弄停在了一個略顯陳舊的大門前。
院墻不低,但顧云曳抬頭的時候也能看見一點金黃。
盧休叩了叩門,立刻便有一個少年從里面將門打開,他看也未看顧云曳與盧休,只是等他們進去之后又重新關上了門。
這宅子從外面看起來很陳舊,里面卻布置得井井有條,尤其院子中間,栽種著一棵樹齡不小的桂樹。
這個時節,正是桂花開的時候,那金燦的黃,一片片的迷人眼,空氣中彌漫著馥郁的芳香,比在宅院外更加的濃郁。
盧休回過頭,笑彎著眼睛:“姐姐喜歡嗎?”
顧云曳看了半晌,將目光放在盧休身上:“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了吧?”
“姐姐那么聰明,不如猜一猜?”盧休嘴角輕揚,緩慢移步走向那棵桂樹,伸手撫摸著粗糙的樹干,低斂著的眸光染著些許不知名的笑意。
顧云曳微哂,猜?怎么猜?
盧休所表現出來的異常從第一次見面就能看出來,可偏偏,他所有的言行舉止都帶著一股自然,讓人捉摸不透的自然。
“你,真的是南潯鎮巖井巷盧家盧泗萍的兒子,盧休?”顧云曳看著他,第一個懷疑的是他的身份。
少年手撐著桂花樹,微垂著頭,碎發掩下了他的眼,卻能看見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姐姐好聰明啊。不過真可惜,我的確是他呢。我真真正正就是我娘懷胎十月生出來的。”
顧云曳:“……”那你還說聰明。
她面無波瀾地走過去,微側頭看著少年普通至極的側臉,突然伸出手握住他撐在樹上那只手的手腕。
只是剛碰到,就被少年甩開,盧休抬起頭,臉上依舊揚著笑,聲音卻帶了些不高興,那種小孩賭氣般的不高興:“姐姐,別碰我哦,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顧云曳微挑眉,也沒在意他剛剛似乎有些過激的舉動:“你的母親和姐姐,沒碰過你?”
盧休沒有否認,只是彎著眸看向她:“所以娘和姐姐現在不是坐牢了嗎?”
顧云曳一頓,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什么:“你早就知道她們要坐牢?又或者說,她們坐牢就是你設計的?”
盧休眨了眨眼睛,桂花樹下,他那普通的面容似乎多了抹神韻:“姐姐真聰明。”
顧云曳沒什么表情地聽著他的下文:“是啊,早就知道了。”
她微默,半晌道:“怎么知道的?”
“因為他們要告姐姐啊,怎么可能成功呢,一定會坐牢嘛。”盧休似乎很是理所當然地彎著眼說道。
顧云曳:“……”
見她久久不語,盧休又笑:“我有讓人摘桂花做桂花糕,姐姐要吃嗎?”
不待她回答,盧休召來了一個梳著雙鬟的婢女:“你去把桂花糕端出來。”
婢女應了聲是,去了廚房。
顧云曳若有所思地看著婢女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又轉向他:“來此至今,我從未見過有女人梳這種雙鬟。”
就算女尊治下,也有女子為奴,但她的確未曾見過雙鬟,便連一些小女孩也不曾梳過雙鬟。
盧休看著她揚唇,瞳孔映著金燦的桂花,顯得格外明亮:“姐姐想表達什么呢?”
顧云曳瞥著他,半晌才問道:“重生還是穿越?”
盧休歪了歪頭,眼睛笑瞇了起來:“哎呀,不能夸姐姐了,什么重生穿越的,都不是哦。”
“所以你知道這兩個詞的意思?”顧云曳看著他,目光淡若流云。
“我不騙你姐姐,都不是。”盧休沒理會她的問題,只又重復了一遍。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騙了我?”顧云曳目光上移,看向了開得正盛的桂花,不咸不淡地說著。
“有嗎?”盧休歪了歪頭,語氣帶著疑惑。
“你跟我說,夜鏡川摔了茶杯。”顧云曳提醒。
盧休仰起頭,似乎在想究竟有沒有這件事,半晌他又笑:“想不起來了,不過姐姐,這次真的沒騙你。”
話落,剛剛那個婢女端著一盤形狀精致小巧的桂花糕放在了桂花樹不遠處的石桌上。
盧休走過去坐下,向顧云曳招手:“這個桂花糕很好吃的姐姐。”
顧云曳原地站了一會兒,也走過去坐下。
“你嘗嘗。”盧休推了推盤子,臉上笑容很甜。
站在一側的婢女在盧休說完后立刻取出一方帕子遞給顧云曳。
顧云曳微頓,接過帕子慢條斯理擦著手,將帕子還給婢女后,從盤子里拿了一塊桂花糕。
盧休看著顧云曳吃完一塊桂花糕,眼眸眨了下:“怎么樣,吃得慣嗎?”
“還行。”顧云曳的回答不冷不淡,一塊吃完,也沒有再吃的意思,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少年,“我要回去了。”
盧休搖頭:“為什么要回去,待在這里不好嗎?姐姐要回去的地方都是陰謀詭計呢。”
他似乎是想顧云曳留下來的,可語氣卻有些事不關己,就好像顧云曳留不留下來并沒有多大關系似的。
顧云曳看了他一會兒:“那跟你沒多大關系。”
“毓風堡很亂的。”盧休笑容很乖,似乎只是一句關切的提醒。
“若我一定要回去呢?”
顧云曳眉梢輕挑,可能因為好奇,突然就沒那么想離開了,她單手支著下巴,目光清清淡淡地看著他。
盧休笑著,一字一頓:“那不行呢。”
隨著他的話,周圍突然出現了許多人,清一色的灰衣,站在離他們這個石桌不遠不近的地方。
顧云曳眸光輕斂,聲音沉了些:“你要把我關在這兒?”
盧休皺了皺眉,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皺眉,就算剛剛甩開顧云曳的手時他也沒有皺眉。
顧云曳微蹙眉,緊接著就聽到了少年的聲音響起:
“姐姐這么想的話,那就當它是關吧。”帶著些委屈的語氣,似乎不怎么承認。
顧云曳:“……”關她還有理了?
“只是一會兒會兒,”少年復又笑開,“我帶姐姐去看看你的房間。”
他站起來,帶她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那些灰衣的人始終與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
就在他們離開后,桂花樹后的屋頂,突兀地現出了一抹紅色。
蘇嵐慕輕斂著眉,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目帶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