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諦來找白呂的時候，她坐在床邊和季白說話，手里還端著一碗甜湯正在喂他喝湯。

黃諦面無表情的敲敲門，“你現(xiàn)在能出來一下嗎，我想和你談?wù)劇！?

“好。”白呂把湯放下又跟季白交待了兩句就跟著黃諦出去了。

“上岸之后他要怎么辦？你打算怎么安置他？”黑鷹島不出來活人，季白是送進(jìn)去的死囚，如今卻活著出來了，要知道送往黑鷹島的死囚都是從戶籍上除了名子的，對于這個世界而言他們已經(jīng)死了，白呂把一個死人帶出來，總要想他的安生之地啊。

“你能幫他嗎？”白呂問黃諦。

黃諦苦笑，“我自身都難保了，上岸之后我就要跟著九奶奶回京城了，哪兒也去不了，特案組也被解散了，不過你可以回學(xué)校了，關(guān)于你的通輯令已經(jīng)撤了。”

“所以這次上岸之后我們就分道揚鑣了是嗎？”

白呂說話的時候是盯著黃諦的，可是對方卻沒有看他，只是倚在船桿上看著渡輪濺出的浪花。

“好像我們每一次的相遇最終都是分別的結(jié)局，有時候我都搞不清楚這究竟是老天爺?shù)囊馑迹€是你的意思？”

白呂笑了，轉(zhuǎn)移了目光，“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名子，諦，就是真相的意思，也許你天生就是尋求真相的智者。”

“是嗎，彼此彼此，我也很喜歡你的名子，呂，兩個口，你永遠(yuǎn)在說兩種話，真話和假話。”

“我不會害你，這一句是真話。”

白呂堅定不移的眼神終于讓黃諦看向了她。

“我寧愿你跟我說一輩子假話我也不想你做傻事，你在黑鷹島干了什么你以為我沒有看到嗎，銅鍋里的東西被你拿走了，你編謊言欺騙老八我也幫你圓了場，白呂，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條不歸路，黑鷹島那么多死囚你為何偏偏只救一個季白？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要把他怎么樣？”

白呂呵呵笑了，這個笑容像極了那天晚上在程會寢室里她第一次對她說謊的笑容，不知為何，黃諦一見到她這樣的笑心里就莫名的酸痛，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她卻還是不相信自己，拿著這幅偽裝的面孔來面對他。

“我救他只是一個巧合，我看他年紀(jì)輕輕不忍把他就這么丟了，何況季白也救過我，他對我很好，再說了我若真想對他怎么樣，神廟里不是更好的下手機會嗎，如果幫他剖腹的不是八爺而是我，即使是他死了，在那種條件下你們又有誰會懷疑呢？”

黃諦這一次沒有相信白呂的話，因為他知道她不會跟他說實話，從認(rèn)識到現(xiàn)在她沒跟他說過實話，“你不是不想殺他，你只是不想現(xiàn)在殺他，你只是不想他以這種方式死去，你說過殺人的最高境界不是取命，而是誅心，白呂……你要誅他的心？”

黃諦多希望他的猜測是錯的，可神廟里白呂的眼神出賣了她，黃諦也終于不再自欺欺人。

白呂沒有反駁，也沒有解釋，依舊是平淡如水的表情，“上岸之后你我天各一方，我可以保證從往后我們再無見面機會，往日種種都煙消云散。”

這次換黃諦大笑了，“所以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是嗎？你已經(jīng)得到你所有想要的東西了是嗎？這一年的時間，我對你而言就是一個旗子是嗎？”

白呂還是那幅笑容，“黃警官，大家立場不同，談不上利用，只不過在不適合的時間碰到了，而你又恰巧能幫我的忙，僅此而已。這一年的時間里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只能說聲抱歉了。”

“你這話說的大有訣別之意啊，怎么？鐵了心了？”

“沒有，你別多心，只不過大家接下來要走的路不同而已。”

“我不會讓你把季白帶走的。”黃諦冷峻的眼神緊盯著白呂，他不會妥協(xié)，當(dāng)初郭沁要帶她走的時候他也是這般，如今沒想到他面對人卻是曾經(jīng)要保護(hù)的人。

海風(fēng)吹亂了白呂的頭發(fā)，飛舞的發(fā)絲遮掩了她嘴角邪魅的弧度，只聽她慢慢說道：“沈警官這次受傷很重，身體不好，需要好好調(diào)理，你還不如把時間多花在他身上，畢竟你們是發(fā)小，要是他出了事你不會好過的。”

心里有只刺猬仿佛長了獠牙在啃食著他的血肉，又痛又扎心，八爺?shù)脑捵肿衷诙f的沒錯，至今為止她不曾真正為他們解毒，否則在鳳凰眼的時候他的命數(shù)不會低到需要胸口這塊血玉堂為他續(xù)命，沈天子也不會因為一次控魂就幾乎喪了性命。

明明知道她在走一條不歸路，明明知道前方等待她的將會是前往地獄的階梯，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不得不在這個時候佩服她，如此有本事，能把自己所有的后路都斷了，連讓別人救贖她的機會都不給。

一個人的心究竟被傷成何種模樣才會黑暗到這種地步？

白呂的側(cè)顏印在黃諦的眼里，那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容顏，她本該在綠蔭蔥蔥的小道上捧著書，大聲的朗讀，接受微風(fēng)的吹拂，享受溫暖的陽光，想到這里黃諦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拂去她耳邊的碎發(fā)，我該怎么拯救你。

蘇玉在遠(yuǎn)處叫了一聲，黃諦立刻收了手，白呂沖他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就去找蘇玉了，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他心里明白，他救不回她的，那個能救他的人從來就不是自己。

白呂轉(zhuǎn)過身的時候黃諦已經(jīng)不在那兒了，空蕩蕩的欄桿冰冷無比，那讓人貪戀的溫度終究是曇花一現(xiàn)。

傻瓜，明明知道我是個魔鬼，為何還要走近？明明知道我說的是假話，為什么還要相信？

你是貓，我是老鼠，我們天生是敵人，你為何要對你的敵人仁慈？

我的靈魂、我的肉體、我的心都是骯臟的，唯獨這自由的天空是干凈的，這也是我能送給你唯一的禮物。

如果有下輩子，我情愿我第一個遇到你，那個時候我會是張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