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黑暗的地方,人們越是容易看清自己的心,知道自己在恐懼什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的時候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真相,甚至于離真相還很遠很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蘇玉和白呂之間有了層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蘇玉自己都說不清楚,只是當這艘船出現(xiàn)的那一瞬間開始,冥冥之中仿佛就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指引著她。
恍惚的意識在告訴自己,那個聲音就是白呂,她在心底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這不是幻覺,這是真的。她害怕,害怕那一瞬間的猶豫會永遠失去白呂,造成再也無法挽回的遺憾。
所有人都站在船倉底下,每個人的眼神都望著蘇玉,她站在中央,就像即將接受洗禮的圣女一樣,她指著腳下的地方看著八爺,“她就在這?!?
沈天子再一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大家都聽的出他語氣中的決然,包括黃諦,“這船不受我們掌控,我們不知道它會去哪,既然八爺和蘇玉都有反應,那我們就把她找出來,我一個人力量不夠,我需要宮九幫我。”
這一次黃諦沒有反對,盡管他心中千萬個不愿意,可時局當下不得不做。
黃諦將手里的刀親手遞給了沈天子,這把冰冷的刀劃過他的手掌,溫熱的鮮血漸漸浸濕地板,同一時間八爺用刀在沈天子的四周的柱子上刻了一些看不懂的圖紋,這些圖紋都是蕭家祖上留下來的秘符,特殊的文字形成特殊的陣法,可生可死,可保可殺,而如今這陣圖是用來固沈天子的元神。
宮九劃破手掌與沈天子合掌,血液與血液重疊,兩股力量的結合使原本平靜的海面頓時掀起驚濤駭浪,搖晃的大船仿佛瞬間就會被這海水給吞沒,大雨突然而降,伴隨著狂暴的颶風,這艘上個世紀的木船早就千瘡百孔,如今在風雨的摧殘之下,卻連一個躲雨的地方都容不下了,眾人就在這狂風暴雨中屹立而站,沈天子與宮九就像釘在這船板上一樣,絲毫不動。
其它人被雨水打的睜不開眼睛,八爺護法分不開二心,伏檀和木漁一直緊緊護著蘇玉,風雨越來越大,船身搖晃的越來越厲害,再有一個浪打過來,他們就會隨著這這船一起沉入無邊的海底。
手上的血越來越多,可這血仿佛有魔力一般,縱使如大的風雨卻仍吹不走它,那鮮紅的顏色一直圍繞在兩人周邊,沈天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是主導者,血也流的最多,黃諦想要上前扶他,卻在這時一個大浪撲了過來,所有人順著海水被沖進了大海,和船一起沉了下去,冰冷的海水讓原本溫熱的身體頓時如萬劍穿心一般刺骨的疼痛,沈天子和宮九分開了。
颶風沒有因為在海底而有絲毫減弱力量,相反的它卻像一道門一樣把所有人禁錮在里頭,大家都不能呼吸,也睜不開眼睛,只感覺到身體隨著這風,隨著這海在移動,風與水就像兩把鞭子在狠狠的抽打著他們的身體,直到所人的意識都消失了。
……
已經(jīng)不記得是第幾次醒來,眼前看到的都是一望無際的海水,深不見底,遠不見岸,沒有陽光,沒有星辰,這個地方,時間是停止的。
白呂虛弱的身體慢慢又恢復了些,一百條烏斯的好處就是只要還有一口氣,她都能活下來,永遠在死亡的邊緣徘徊,卻就是見不了死神。這兩次醒來季白都沒有什么動靜,他垂下頭,濃密的睫毛遮蓋住眼睛,他很久沒醒過來了,白呂試圖叫他,可沙啞的聲音卻沒有辦法形成語言,她只能發(fā)現(xiàn)奇怪的叫聲去企圖吵醒這個沉睡的少年。
再堅持一下,很快的,蘇玉很快就會來了,她感受到她了,就在這附近,她一定會找到她的。
即使只是睫毛輕微的閃動,也許只是因為風,可縱使如此卻讓白呂高興了好一會,她知道季白沒死,也不會這么輕易死。
蒼白的臉龐終于又看到了藍天,當季白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呂期盼又充滿希望的眼神,他在那樣的眼神中讀到了喜悅,他笑了,嘴角的梨渦散發(fā)著單純的可愛。
原來,這個世上是有人在乎我的,我活著,有人是高興的。
白呂和季白被綁在船頭已經(jīng)兩天了,滴水未進,每隔二個小時還要遭受一次鞭禮,那鞭子上沾滿了一種黏液,好像是從某種蟲子身上取下來的,那味道極其的惡臭,幾米之外都能聞的到,再加上傷口的血液,此時此刻的兩人就像一只發(fā)了酵的臭蟲,可這味道偏偏是海里他們祭祀的某個神靈最喜歡的。
說白了,如今他們只是食物,怪物口中的食物。前幾天在他們之前被綁在這里的人都被推下了海再無身影。
額頭傳來冰冰涼的感覺,白呂一驚抬起頭,天空竟下起了雨,那些穿著鐵皮的人一見下雨立刻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四處亂竄,因為這里從來沒有下過雨。
白呂興奮的張著嘴讓這雨水滑進發(fā)痛的喉嚨,那清涼濕潤的感覺讓她仿佛來到了沙漠中的綠州,干癟的生命又活過來了。
沙啞的嗓音終于可以發(fā)出完整的音節(jié)了,她看著身旁的季白,雨水沖刷了他臉上的污漬,白呂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是一張很好看的臉,就像他的聲音一樣,讓人沉浸其中不愿醒來。
“季白,再忍忍,很快就沒事了?!?
季白微微點點頭,“好。”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
就像新生的嬰兒第一次來到這世上一樣,蘇玉猛的坐起身,大口的喘著氣,她以為這一次她死定了,沒想到她還是活下來了,不遠處宮九也有蘇醒的跡像,蘇玉連忙去尋八爺,發(fā)現(xiàn)他和黃諦、沈天子正朝她走來。
一雙手將她扶了起來,她這才意識到伏檀和木漁也醒了,她看看四周,既驚喜又迷茫,但有一點可以安心了,她們終于……上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