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向來有潔癖，即使打小習武，明里暗里的事做了不少，但如果不是非親自動手不可，那種需要沾染血腥味的事絕不親自動手。

這次讓東陽開口的事星辰自然也不會親自動手，派了他身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飲冰。

飲冰人如其名，堪稱星辰身邊的鐵血殺手，他功夫之深即使是星辰也未知曉。他的身世是個謎，據說是舊朝某名門貴族留下的后人。也許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沒人見過他的笑容，星辰也嘗試著給他尋過幾門親事，可沒過幾天人家姑娘就嚷嚷著回娘家，之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此后飲冰身邊便再也沒出現過女人。

星辰給飲冰尋親事還有一個原因。這飲冰樣貌長得極好，即使星辰在他身邊也會遜色幾分，去百花樓哪怕是星辰付錢，姑娘們也忍不住多看飲冰幾眼。氣人的是，無論姑娘們如何獻殷勤，飲冰都無動于衷。據說飲冰那些跑了的娘子，他一個都沒碰過。

用星辰的話說就是，這飲冰是個無情無欲無求的家伙。

推開地下室的門，飲冰率先走了進去。東陽瞧見來人是飲冰，瞬間臉色蒼白了不少。他心想，怎么來的是這個魔鬼，若來的不是他，換任何人都不會怕。

“我這人做事風格想必你也知道。”飲冰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著東陽。

“你若自己主動說了，能少吃些苦頭。”那日跟在星辰身邊的黑衣人也來了，他語氣比飲冰好不少，畢竟有多年共事的情分在。

這便是星辰的高明之處。一人唱紅臉一人唱白臉軟硬皆施，再鐵血的漢子，只要有軟肋，幾個回合下來便會招架不住。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休想要我透露半顆字。”東陽咬著牙說道。

飲冰一個眼神，那布滿毛刺的鐵鞭便揮了起來，隨從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打在東陽身上。東陽身上本就滿是傷口，這鐵鞭沒幾下便開始有血隔著衣服浸出來。東陽咬著牙生忍了那撕裂肌膚的痛，心想，再忍幾鞭就好，就可以去見爹娘了。

但就在他覺得快要忍不下去的時候，那鐵鞭卻停了下來。隨從開始給他的傷口涂抹金瘡藥，待東陽休息好緩過氣來時，那鐵鞭又招呼到了他身上，如此反復了數十次。

“有本事，一鞭子打死我！”東陽用盡最后的力氣微薄地吐出了句話，僅以一口氣吊著命，之后再也說不出來話來。

“你以為我會這么輕易放過你嗎？”飲冰面無表情，抬起手示意繼續。

“慢著！”黑衣人攔在了東陽前邊。東陽抬眉看了一眼又垂下了頭，命懸一線了，哪還顧得上什么兄弟情。

東陽在星辰身邊待了少說也有五年，身邊兄弟的脾氣都大致了解。這飲冰不留絲毫情面，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落到他手上，死反而是種解脫，但飲冰做事極有分寸，不讓死的人休想死在他手上。

這鐵鞭若是一下接一下不停歇，東陽心里也不會這么恐懼，可怕的是歇一會又來，反反復復無止盡又看不到死亡的邊緣，熬盡了東陽僅存的一絲冷靜。

“飲冰，再這么打下去他會死的！”黑衣人大聲說道。

“死不了。”飲冰說到。

黑衣人在飲冰耳邊輕聲說了些什么，飲冰站了起來出了地下室，一句多余的話也沒有。

黑衣人剛解開綁在東陽身上的繩子，東陽連支撐他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眼睛一黑摔在了地上，暈了過去。

待東陽醒來時已經是數日后了。飲冰當日給他涂抹的是極好的金瘡藥，如今外傷都好的差不多了，內傷的話仍需慢慢調養，但想恢復到曾經的功力是不可能了。

見東陽醒來了，黑衣人急忙命人做了桌好菜盛上來。

“這是？”東陽問道。

“爺答應放你走了，把傷養好了就離開吧。”黑衣人給東陽盛好飯，示意他趕緊吃。

“這么放我走，就不怕我泄密嗎？”東陽遲遲不敢下筷，這飯菜里，怕是有東西。

“爺做事滴水不漏，如果怕你泄露秘密，又豈會留你性命。吃吧，沒毒。”說完黑衣人率先吃了起來。

為了讓東陽趕緊好起來，給他用的藥都是下足了劑量的。沒幾日，東陽就已經能簡單比劃幾招了。

東陽的傷好的差不多的時候，趁一天夜里悄悄逃走了。哪怕拿死來威脅東陽，如今他都不可能真心為他所用，這一點星辰早就預料到了。所以早早安排了人一路跟蹤東陽回到大漠。

東陽回到王府并沒有得到大夫人第一時間召見，而是將他安置到了城中一家客棧等候消息。東陽既然能在星辰身邊潛伏多年，自然不是等閑之輩，大夫人此舉一出，東陽突然明白過來。

被關入地下室的那幾個月，東陽一點消息也傳不出來，任誰都能猜到定是出了事。自己只有落入敵手或是殞了命才有可能這般失蹤得干干凈凈。如今完好無損地回來，以大夫人生性多疑的性子，定是對自己生了懷疑。

東陽心想，只要大夫人給自己機會，這一切都可以解釋。可東陽在客棧里等了數日，沒半點消息，便心急了起來，夫人怕是要棄了自己了。可即便如此，東陽心里依然還存有一絲希望。

直至那日大夫人下了殺手。

東陽一邊扶著墻，一邊艱難地往巷子深處跑去。心想，我為夫人賣命了近二十年，夫人竟然這般無情，僅是懷疑就要取了我的性命。就在東陽將要出巷子的時候，一股寒意夾雜著鋒利的劍氣朝自己逼來。東陽急忙拾起地上的破舊竹筐往身后扔去，成功破壞了來人的偷襲。

東陽此前在地下室受的傷并沒有全好，留下了隱疾，功力也退步了不少，幾次交手東陽都落了下風，而對方卻連粗氣也不喘一口。東陽心知自己是逃不過了。

“想我東陽為夫人賣命近二十年，如今夫人卻要我性命，哈哈哈！”

東陽在巷子里喊了出來。自己這些年究竟為了什么活著。

大夫人的性子，東陽十分了解。她擁有絕世美顏卻生有一副狠毒心腸，生性多疑，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哪怕是自己身邊的親信。

寒冷的刀鋒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眼的弧線，直指東陽。東陽心如死灰，閉上了眼。

就在這時，東陽踏踏實實挨了一腳，往身邊的墻上猛地撞了過去，一口鮮血自肺腑間涌了出來，灑在身前的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