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然叫早飯的話傳到廚房時，大廚利達已經(jīng)等了許久，實在是比平時晚了不少。他本以為是熙然昨天辛苦，今天多睡些時辰，沒想到他帶人送飯過去時，看見熙然端坐在書房里，手邊整整齊齊碼著一摞文書，顯然已經(jīng)看完了。

明明是在明媚晨光里，他卻發(fā)現(xiàn)熙然的臉色并不那么好看。一大早的有什么事能讓熙然這么不高興，利達也無從猜測，只能在擺飯的時候盡量把熙然喜歡的新鮮牛乳擺的顯眼些，想著她看見也能多喝點。

利達擺好飯出去時，熙然嘴里還含糊道了聲謝，但沒有要過去吃的意思。實際上她雖然叫送早飯過來，卻并沒十分想吃。熙然手里一直捏著那封黑漆文書，心想雖然早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但這消息未免也太不好了。

文書上不過短短幾行字，熙然已經(jīng)盯著看了許久，只覺字字猙獰，句句可怖。

正愣著，忽然從外面?zhèn)鱽硪魂囃煌煌坏哪_步聲，她下意識的手掌一攏蓋住黑訊，卻又立刻反應(yīng)過來，在這個時辰過來，還這么聲勢浩大毫不客氣，除了她再不會有別人。

這個人嘛，不妨也罷。熙然心里一松，合上文書放在一邊，抬頭往外看，果然見蜂鳥已經(jīng)走到廊下，一邊推門徑直往書房來，嘴里已經(jīng)道：“小熙，你做什么呢？”

“剛要吃早飯，”熙然起身迎出去，看到蜂鳥朝朝明亮的笑臉，心里的不快幾乎掃空，不自覺的也帶出笑來，“你起得也挺早啊。”

蜂鳥無奈道：“你怕是和我一樣，也是被吵醒的吧。”

她今天穿著一身櫻黃色寬松便服，腰里束著淺色錦絳，掛著個半新的荷包，早晨微涼，外面還罩了件同色的短衣。昨日蜂鳥也有輕傷，不過此刻看上去精神很好，只是嘴里還嘀嘀咕咕抱怨：“一大早的就那么多事，不讓人安生。”一扭頭看見熙然桌上齊整擺著的文書，愕然道，“你這么快弄完了？我才看了幾份就頭疼。”

熙然知道她向來如此，文書能不看就不看，也不答話，直接問：“吃過早飯了嗎？”

蜂鳥搖搖頭：“起來沒什么胃口，過來看看你在干嘛。”

熙然便輕輕朝外面喚了聲“貓”，立刻有一只靈貓出現(xiàn)在窗口，輕捷的跳上桌子。熙然眼疾手快的移走眼前的茶杯，讓靈貓蹲在她面前，撓撓它的耳朵說：“去跟利達大叔說一聲，再送一份早飯過來，不要牛乳。”

靈貓?zhí)蛱蛭跞坏氖种皋D(zhuǎn)身跳下桌子，蹭蹭蜂鳥的腳脖子，還是從窗口離開。蜂鳥由衷感慨：“這貓你倒訓練的好。”

熙然一邊擦去桌上的貓爪泥印，一邊挑眉道：“我哪有那本事，還不是看它心情。”

蜂鳥贊同的笑了幾聲，看熙然擦桌子，目光落在那份黑訊上，笑容便淡了幾分。熙然看在眼里，知道她肯定已經(jīng)看過，不然也不會難得的一大早就沒胃口，還跑來找她。

兩人還沒來的及說什么，外面就傳來一個粗獷卻溫和的聲音：“隊長，蜂鳥隊長，利達來送早飯。”

熙然應(yīng)了聲，利達帶著兩個幫廚進到外廳，把蜂鳥的那份也擺上桌子，看到前面那份還沒動，有點擔心，朝走出來的熙然欠欠身道：“隊長，趁熱吃才好。”

蜂鳥在后面些，奇道：“利達大叔，你倒神通，怎么就知道是我來了？”

利達呵呵一笑，拱手施禮：“來我們隊長這里用飯的，只有您不吃牛乳，利達記得。”

大家笑談幾句利達便辭著走了，兩人也終于坐下來吃東西。可是食欲不佳，一塊點心蜂鳥左吃右吃也吃不完。熙然看不過眼，咽下嘴里半塊煎蛋，直接問她：“那人，是你朋友？”

她問的是，沐鑒護庭軍第三隊隊長，統(tǒng)現(xiàn)。

只不過從她們收到黑訊的那一刻起，只能稱他為“前隊長”了。因為此人已被發(fā)現(xiàn)出現(xiàn)在碩系部隊中，證實叛變。

圣庭今日一早給各護庭軍所有隊長發(fā)出黑訊，宣布此事，也意味著從黑訊發(fā)布的那一刻起，統(tǒng)現(xiàn)已經(jīng)成為其余所有隊長乃至所有靈系人的敵人。黑訊中還附有圣庭明令，所有隊長只要發(fā)現(xiàn)統(tǒng)現(xiàn)蹤跡，如果不能穩(wěn)妥抓捕，可以直接斬殺，不用報告圣庭。

對于各護庭軍隊長來說，這樣的命令，還是第一次收到。

“也不能算是朋友，但當年在學院……我和他是同期。”蜂鳥干脆放下筷子，瞪著面前的小米粥，“在護庭軍預(yù)備隊訓練的時候，常在一組。演習的時候，從來都是隊友。”

因為管侖，熙然此刻很理解蜂鳥的感受。倒不是因為有多少深厚情誼，只是不愿意相信，昔日隊友投敵，總是讓人難以接受。

湛和學院的護庭軍預(yù)備隊，每期隊員的人數(shù)都不多，在長長的數(shù)年訓練中，和隊友們朝夕相處，就算不是摯友，也有同袍之誼。如今一夕之間，就成了見面必得拔刀相向生死相搏的敵人，就算是通透如蜂鳥，也沒法不放在心上。

熙然嘆口氣，出言勸道：“此事要緊，圣庭禁衛(wèi)隊肯定早派了人出去，那些人動作很快，或許我們根本不會有機會出手。”

蜂鳥悵然道：“沒想到我會希望這輩子永遠都別再見到他。”

熙然伸手替蜂鳥添一筷子小菜，抬頭看看外面，遠處天上起了一層薄云，天氣已經(jīng)遠不如清晨剛起時那么好了。而統(tǒng)現(xiàn)變節(jié)帶來的憂慮，遠不止這點感傷而已。

想到這，熙然也輕輕嘆了口氣，蜂鳥聽見抬眼看了她一眼，知道熙然愁什么，干脆煩躁的扔下筷子，往后一靠道：“先是管侖，又是統(tǒng)現(xiàn)，一個個叛變，這絕不是偶然。”

熙然也放下粥勺，手指輕扣桌面：“這種種事端，恐怕只是個開始。”

蜂鳥眼神猛然一凌：“你的意思是？”

熙然目光已經(jīng)轉(zhuǎn)涼，看著蜂鳥的眼睛頓了頓道：“有件事得讓你知道，早上收到千羽報告，碩系人用了研轍護庭軍的陣法。”

“眼下，不光是沐鑒護庭軍有人叛變，恐怕研轍護庭軍內(nèi)，也可能有人變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