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臺上，天夜面色沉重，傀儡面無表情，黑羽緩緩飄動在身側，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氣息。

對方的力量與自己幾乎沒有差別，就算天夜可以不記魂力消耗，他總歸是人，總會耗光體力。

天夜身軀微弓，右腿上的黑羽盤旋開來。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在戰中尋找哪怕極其細微的破綻。

另一邊的傀儡也做了跟天夜同樣的動作，兩邊皆如離弦之箭。

黑羽紛飛，一人一傀儡雙腿交接，爆出陣陣力紋，而仍不分伯仲。

鏘！

雙方都未占上風的僵局下，天夜陡然出劍，弧光月刃切碎來自傀儡的黑羽，直直命中傀儡左肩。

哧！

劍氣將傀儡左臂切斷，輕松無比，手臂摔落在地上化為一堆塵土，傀儡的身軀傾斜了一下，隨后便機械的站定，大量灰塵般的物質如同憑空出現，聚合在傀儡左肩，一條完整的手臂頃刻成形。

“什么？”天夜一驚，傀儡已抬手一劍，一道一模一樣的月刃劍氣斬向了自己。

天夜翻身落地，劍氣炸響在原地位置，抬眼又是數道月刃飛來。不得已，天夜只能全力閃避，弧光月刃不斷擊中四周，碎石翻飛。

傀儡本就是一死物，絲毫不知疲倦，力量來源怕是整座古墓，月刃像不要錢一般，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留給天夜。

噗！

一不留神，天夜左肩被一道月刃擦過，鮮血迸出。

同一時間，傀儡剛剛抬起的劍也僵在了半空。

天夜盯著傀儡，左肩傷口自行愈合，思緒一轉。

試探性的把劍刺入地面，傀儡也在下一秒做了同樣的動作。

劍鋒轉動，煉犽之獄紛紛沖出，碰撞后碎裂。

“果然。”天夜緩緩提起寒冥劍，嘴角上揚，帶著幾分瘋狂。

“如果我做的一切都會被模仿復制的話……”

將寒冥劍高高拋起，重劍在空中回旋，隨著天夜魂力的注入，停滯于半空，劍尖對準天夜，四道劍影從劍中分出，盤旋在旁側。

隨著天夜的動作，傀儡也將劍拋向了空中，仍是一模一樣的劍影，和劍一起對準自身。

他在賭，賭傀儡會做跟自己相同的事，包括，攻擊自己。

天夜笑意收斂，舉起右手猛然握拳。

鏈接的魂力斷開，四道劍影歸入劍中，寒冥劍攜破滅之勢，如同墜落的流星，劍意與煙塵瞬間將天夜吞沒。

轟！！

幾乎在同一刻，傀儡的軀體也被墜落的劍命中。

“哦？”

角落里，老者目光微亮，發出驚異的聲音。

待煙塵散去，天夜與傀儡的身軀顯現。

此時的天夜正躺在一個巨大的深坑里，面具掉落在身側，衣衫已可以用殘破不堪來形容，氣若游絲。

另一邊的傀儡卻還站立著。

巋然不動。

傀儡所在的位置，也有一個幾近相同的深坑，但傀儡完好無損的站在其中，依舊木然呆板，就像剛才的攻擊并沒有命中他一樣。

“咳……”

深坑內，倒地不起的天夜發出細微的動響，四周游蕩的魂力迅速匯聚，開始修復天夜的軀體。

那身著布衣的老者見到這一幕，瞳孔一縮，便消失不見。

片刻后，天夜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嘭……

一聲悶響，隨著天夜起身，傀儡的軀體開始慢慢瓦解，最終化作一堆塵土。

天夜將面具戴上，手腳仍在發軟。

鴻夜穿心劍，是當初天夜晉升武圣時，用所掌握的魂道知識和自身領悟，結合對劍意的理解，自創的一門初級地技，以現在的實力發動，威力雖嚴重不足，但也不是一般的將境魂者能擋下的。

在天夜的控制下，鴻夜穿心劍的威力降到自以為可承受范圍內，讓零源體有恢復的空間。

可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天夜心有余悸。

雖然此時的狀態很不好，但戰斗已經結束，若再繼續，只怕化成土的就是自己。

“真是讓我意想不到。”

天夜剛剛將寒冥劍取回，恢宏的聲音便再次響起，天夜環顧四周，仍然沒有任何人跡。

“小輩，你現在有進入下一場考核的資格，選擇繼續，還是離開？”

天夜稍加思索，繼而搖了搖頭，將劍插入鞘中，對正前方施了一禮：“晚輩選擇離開。”

“怎么，你不想得到曠世機緣嗎？”老者饒有興趣的說道。

天夜點點頭，“想，但得到機緣的前提是性命尚存，命要是沒了，機緣也就沒用了。”

“你還有如此覺悟？”聲音帶著某些意味深長的語氣。

“理智一點總沒錯……”天夜縮了縮脖子。

連這第一場考驗自己都差點過不去，繼續往后，萬一死了咋辦。

“理智？”不想，老者嗤笑一聲，就好像聽了個笑話一般。

“小輩，你可知這幻化傀我煉制了多久嗎？”

天夜看了看那邊的塵土，幻化傀也就是那傀儡了。

“七百年前，我開始提煉天地奇物煉制，四百年前，我幾乎將身邊僅有的材料全部用去，方才煉制成功，足足三百年。”

老者淡淡的開口，全然不顧內心波濤洶涌的天夜。

七百年前？乾坤宗存世也有千年之久，但從未聽說宗內某位強者有煉制此等奇物的實力。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了這樣的能力，那這前輩又活了多久，又在何時留下了這座靈墓……

“這傀儡不遇生物，便不會具有攻擊性，若接觸到具有攻擊性的物體，就會自行復制，擁有與被復制者相同的能力，且被復制者任何手段都無法將其摧毀。”老者頓了頓，“若它自己的攻擊也無濟于事，你又該如何？”

聞此一言，天夜不禁握拳。

正是如此，用幻化傀自己的攻擊去攻擊它自身，是孤注一擲的做法，究其根本，天夜能夠打贏，也僅僅是運氣而已。

“多謝前輩賜教。”天夜再度做禮，是對前輩指點的答謝。

“也罷，既然你不愿繼續，便只說明你我無緣，我且送你離去吧。”

老者聲音淡漠，不帶任何感情，話音落下，一股渾厚的力量出現在天夜身邊。

“請等一下！”這時，天夜突然開口，“敢問前輩，晚輩日后可否再來挑戰？”

力量瞬間停滯。

天夜松了口氣，“這次雖未能通過前輩的考驗，但我想待實力進一步提升后，再來向您挑戰，到那時，我一定會取走前輩的傳承！”

言辭充滿堅定，在那一刻，天夜隱約覺得，在某個地方一雙眼睛正注視著自己。

片刻后，帶著幾分無奈的聲音響起：“上次有小輩敢這么跟我說話是什么時候來著……記不得了，你倒真是個有趣的小子。”

雖話音而來，天夜身周的力量散盡，石壁上的火焰光芒大盛。

“既然如此，便給你些幫助，我還真想看看再次到來的你，會有什么表現。”

火焰燃燒，每一處皆分出一道細如發絲的流光，緩緩延伸到天夜身上，幾息后，天夜已被包裹在一個交織的圓球中。

身處其中的天夜只覺體內的靈脈慢慢舒展，一絲絲火光悄無聲息的進入天夜體內，帶來陣陣暖意。

咔……

火光流轉，不斷清理著體內的雜質，似乎有某種桎梏被其沖破，原本緩慢吸收的火光爭先恐后的與天夜融合。

一道青色光芒從天夜體內沖出，漸漸收縮，天夜睜開眼，境界已達鋒境第二境。

“多謝前輩。”天夜一語真摯。

“知道我為何相信你嗎？”火焰回歸到原處，聲音卻從身后傳來。

天夜轉過身，那老者就站在自己身后，注視著自己。不用說，這位就是靈墓的主人，乾坤之靈口中那至少是四階幻靈師的強者。

似乎……不是魂體？

在天夜眼中，老者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完全沒有絲毫魂體的感覺。

“請前輩賜教。”

老者面帶笑意，“因為我有一種感覺，你我緣分未盡。”

隨著老者伸出的手落在天夜肩上，天夜確定了老者并沒有實體。

“所以我確定你會回來，而且會帶給我很大的驚喜。”

天夜有些詫異，就因為這些？

“不用懷疑。”似是知道天夜的想法一般，老者微微一笑，抬手一揮，那渾厚的力量再次出現在天夜身周。

“我看人，一向很準。”

老者話音剛落，天夜只覺身軀仿佛被生生拽了一把，眼前的景象再此變得模糊起來。

站在石臺上，老者手里抓起一把幻化傀消蝕成的塵土，十分隨意的一揚，地上的塵土瞬間沖起，聚攏成泥塑般的人形。

這正是幻化傀的本體，此刻裂痕遍布，似乎馬上就會再次裂成碎片。

老者枯枝般的手指劃過幻化傀身上的裂痕，喃喃道：“足夠讓一個普通人瞬間成為六境武鋒的力量，竟然只讓這小子提升了一境修為……”

劃動的手指帶著奇異的力量，將裂痕慢慢填補，片刻后，幻化傀已重歸完好，老者臉上的疑云也漸漸消散。

“零源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