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親事
- 言他
- 周懌夫
- 6860字
- 2019-05-29 09:38:15
他掛了電話說今年回家又要去相兩場親。當時我正窩在被子里看小說,聽他嘆息,我頭也沒抬,只淡淡的應了一聲“噢”,目光繼續在手機屏幕上掃蕩。
見我反應敷衍,他搖我肩膀又說,“我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我發現你媽好像從來都沒有為你找過媒人相過親。”
“現在的男人本來就結婚難,何況我還是個離過婚的男人。而且我早就跟我媽說了,之后不再結婚。”
“你看新聞沒有,聽說臺灣那邊快要合法了。要是真的合法了,我們去結婚吧,你覺得怎樣。”
“不怎樣。”因為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情還是少抱幻想為好,不然到頭來落得一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時候肯定少不了怨言,甚至怨恨。“結不結婚無所謂,只要你愛我你心里有我就夠了。”
他沒再接話,在床上翻弄了會兒才問我,“關燈了?”
燈一熄滅,他就向我靠攏了過來。現在是冬季,不會半夜忽然發熱,所以他不會再推我。至于裹被子,他上周在網上買了一床特大號的那種棉被,而且還把我的那側用鋼夾固定在了床沿上,任他再怎么想裹也裹不動。所以,他開始睡覺的時候摟著我,早上醒來的時候也還是一樣半摟半擠靠在我身上。
我放了手機,想著他剛剛說的話,我早就對他提議過以后找個和我們一樣的異性形婚。之前一直覺得時間尚早,現在發現好像已經可以準備了。于是我道,“要不然在春節之前,我給你找個女朋友吧。”
“找什么女朋友?睡覺。”
“反正你是避免不了結婚的差事的,你要是再拖下去,你媽也急,而且你也不想去走形式的各種相親吧。老家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在背后說你眼光高,都三十歲了還沒對象。”
“你不是一直說人家說人家的,我們做我們的,現在怎么又忽然在意別人的看法了。”
“我不是在意別人的看法,反正你遲早要結,那又何必讓別人在背后說三道四。”
“我怕你會難過。我不想讓你難過。”
“除非你不結婚。”我道,“可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被別人罵啊,所以早點提上日程吧。反正我現在不上班,閑著也是閑著,要不然我在網上幫你找找吧,要是找到了,咱周末可以一起去看看。”
他安靜抱著我,也不說話。黑夜遮擋了所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他還是沉默著,我捅了捅他,以為他睡著了。他才幽幽道,“算了吧,我還是出柜吧。”
“好好的出什么柜,你想嚇死你媽是吧。”
“我總要為我們的未來努力一下吧。我想試試,萬一成了呢。我感覺我媽最近用智能機用得挺順的,元旦的時候她看到一條同志新聞,她還問了我一些話。我感覺她還是能接受的。”
這時候我想到母親之前對我說的話,她也去探過周媽的口風,情況和枕邊人說的差不多,挺樂觀。可誰又知道是不是因為周媽時常在母親哪兒接受熏陶,所以才會對同志持以中立的態度?畢竟在事情沒有發生到自己身上之前,大多數人都是可以以樂觀的心態保持積極的態度的。雖然常言有道“‘富貴’險中求”,但有些‘富貴’本就是不該奢望的,而且也還有比‘富貴’更重要的人和事,他們經不起冒險。所以我們冒不起險,“你別想了,你媽有高血壓。”
“我也擔心這個。早知道當初上學的時候就該告訴他們。”
“然后被打死是吧。”我道,忽然又想起自己當時出柜的事。母親和父親是知道了,他們雖然也不怪我,可他們的心里從此多了一樁心事。我有時候慶幸,有時候也懊悔,說不清慶幸和懊悔各占多少比例,但總覺得是自己錯了。如果說我生來喜歡同性這件事不是個錯誤,但我喜歡同性這件事讓父母煩憂了,那么就便是我的錯了。
有時候發現做人很難很糾結,當感性占勝理性的時候,我常常會自私的盼望枕邊人能夠出柜,能夠為我們的未來努力一把:當理性戰勝感性的時候,我就只希望他能好好的,至于我的感受,他最好不要在乎。
此刻我就希望他不要在乎我的感受,見他不說話,我又拿起了手機,“這件事交給我吧,最好能找一個你喜歡的我也喜歡的,這樣以后相處起來才不會別扭,也少一些矛盾。”
他還是靜靜的抱著我,目光渙散,也不說話。我動了動肩膀,問他怎么了,他嘆了一口氣,道,“沒有。”
“沒有就好。”
又過了良久,我找了兩個形婚群。期間他一直沒動也沒說話,我以為他睡著了,他卻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小聲的呢喃,“擇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語氣有點不對勁,我拿起手機向他照過去,他躲閃著手機里微弱的光芒,眼眶里星光閃耀,淚水沿著山根和鼻梁流出了一條長河。
我本來是不難過的,見他流淚,心里那道花了幾年才筑起的城墻卻又瞬間被辛酸漫過,我想安慰他,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和臉頰,“哭什么,我都……”話還沒說完,眼淚就再忍不住決堤而出。
那一夜我睡得很好,就連一個短夢也不曾做過,他應該也睡得不錯,一睜開眼就對我笑,“醒啦。豬也睡醒啦。”我也對他笑,罵他才是豬。好似昨夜相擁而泣的不是我們,而是化成我們模樣的兩個妖孽。
為枕邊人找形婚對象這件事初覺簡單,接觸了幾個人后才覺得不容易。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任對方有再好的條件,我都感覺她們與我的心上人完全搭不上。
我也把形婚這事兒告訴了林申,叫他幫我找找,畢竟他接觸的人比我們要多很多。林申吐槽說,要是讓我找,估計這輩子都找不到了。
一個星期之后,林申就約了兩個有同樣需求的女子,在和女子見面前,林申交代我,叫我把關對方的人品,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關,不然你家韓先生這輩子都找不到了。
我想了好久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給自己的心上人找對象,任誰都會潛移默化的變成賣瓜的王婆,自家的瓜,怎么看怎么都好。
所以,和女子見面時我就只負責喝和觀察,湊巧的是女子也帶了她的伴侶過來,她也和我一樣只安安靜靜的喝茶。
回到家里,枕邊人說不好,我問他怎么不好,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么道人家化妝愛打扮,要么道人家看起來太聰明。我也不反駁他稀爛的借口。第二天又陪他一起見了一位女子,這女子說是小學老師,她穿著清淡,只是形象沒有之前的那一個好,但也不算差,而且給人的感覺也很隨和,氣質上有點像郭漾的妻子。而且對方也未詢問我們是否有車有房,也未問工資收入等情況,只提了幾個簡單的要求,那就是結婚前需簽訂婚前協議,結婚后雙方要以朋友之禮相待以夫妻的名義相存,沒有特殊情況不準離婚,而且只要一個娃。私生活方面,她也有限制,不準與除了固定伴侶之外的第二個人發生關系。上述都會寫在婚前合約里,如果一方未遵守,那么就離婚,孩子則歸屬于未違反約定的一方。
對于這些約定,我覺得并沒有什么毛病,他自己也說挺好。林申也道這女子看起來挺不錯,要不然繼續接觸一下。
枕邊人看了看我,“你覺得呢。”
我又看了看林申,“我覺得挺好的。”
“好,那就接觸一下吧。”
他答應了,他看起來對那個女子的印象不錯,我本應該高興的,可一想到他要被別人分享我就失魂落魄。把自己所愛推向別人,我又怎么能高興得起來。
更無奈的是我還不能把這些低迷的情緒表現出來,不然之前準備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但我需要發泄——趁他和兒子不在家時買兩瓶啤酒獨飲。林申說他覺得我會難過,所以周三請了個假過來找我,他見我后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好吧。
“你怎么來了?我剛準備出門去買菜。”
“我覺得你會難過,過來看看你會不會想不開跳樓。你要是跳樓了,那我可就只剩下郭漾一個朋友了。”
“滾。走吧,和我去超市,你想吃啥,你蘇哥哥今天專門為你做。”
“我只想喝酒。”
我拿了鞋子坐在墻凳上換鞋,林申從門后取下鑰匙,一步跨出門去,問道,“做好了,要不要給咱兒子送點去,改善改善伙食?”
“不用,學校的飯菜還不錯。”
“學校的好個屁。你這做爸爸的有點不稱職啊,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打電話給九言。”
“你打吧。對了,你還杵在這兒做什么,過去把電梯按了。都快三十的人了,怎么一點都不懂事。還沒我兒子懂事。”
等我說罷,他一巴掌拍在我背上,“能耐了啊,韓一把你慣出脾氣了是吧,還敢指揮起我來了。”打完我就跑,一邊跑一邊道,好像我還會追趕過去還打他一頓似的。
他見我沒心思與他追趕,又慢步朝我走來,問道,“心情不美麗是吧?不美麗的話就別讓他找啊。愛他就占有他,管它將來會怎樣。現在都過不好,還管什么將來。”
“走吧,想喝酒就閉嘴。”我道,“想用什么菜下酒。雞爪子?鴨脖子?還是胡豆子?”
“就不能不吃什么什么子,我吃點別的不行嗎?”
“那你想吃啥,快說。”
“鳳爪,鴨脖,雞翅,胡豆,再隨便炒個小菜……”
我白他一眼。他道,“看什么看,沒文化,真可怕。我說的和你說的完全不一樣!”
我不和他皮,出了電梯就接帶他往超市走去。我們所住的地方離超市有大概十分鐘的行程。小區大門外是一條主街道,沿著街道直行一百多米有一個紅綠燈,穿過紅綠燈迎接而來的又是一條街道,再沿街行走兩百米就會到達一個巨大的十字路口,每次路過這條十字路口我都能遇上紅燈,少則等待三十秒,多則一分鐘。
等紅燈的時候我喜歡目光飄搖四處亂晃,而總能抓住我目光的就是街道角落里那家毫不起眼的串串小店。其實從家到超市的路上是有很多美味的誘惑,我大致回想了一下,除了面館、飯館和燒烤夜攤,大概還有如下幾家我喜歡的店鋪:一家紫燕百味雞,一個絕味鴨脖店,十多家火鍋店,和五六家串串。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開在十字路口旁那家最不起眼的串串小店。店鋪坐落在子街道的右手邊,店面很舊很簡陋,小小的像個被拋棄的老鐘,就連放在門邊的那兩塊紅招牌也在漫長歲月里淡了紅妝。看著看著心里忽然就開始癢,“要不然我們吃串串吧,懶得去超市買菜買酒了,而且還要炒個小菜,麻煩。”我建議道
林申挑眉,循著我的目光轉身,“串串?”
我點了點頭。
“我記得某人剛剛好像是說要親自下廚招待我。我就點了個小菜,竟然還嫌麻煩,嘖嘖……”他嘴上吐槽,身體卻誠實得很,已經邁開腳步朝那家小店走了去。
老板熱情吆喝著問我們有幾人要不要酒水,說著又麻利的拿來茶壺倒了兩杯茶水,然后再去端鍋底。林申則率先舀了兩碗米飯,說是空腹喝酒不好,“保胃”要緊。
然而一頓下來,一人才喝一瓶酒,我說我一個人在家都要喝一瓶,要你又何用。他道,你獨自在家買醉了?
“興致懂不懂。”
“不懂,不懂,咱什么都不懂。”他扯嘴怪笑,走了兩步忽然停下來道,“蘇擇城,在我面前你裝什么裝啊,難受的話別憋著。我雖然不會安慰你,但陪你買醉陪你瘋一瘋還是可以的。”
“就你,買醉?剛剛是誰只喝了一瓶就說喝不下了。”我避言調侃道,還是不愿提起心中的不愿,我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適應新的“環境”,畢竟我早就做好了陪他結婚的準備,要是現在再說難受不舍,林申肯定會向枕邊人打小報告,而枕邊人又肯定會退縮。
我不愿說,林申也不繼續問,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至少你還有個相愛的人。”
“你也會有的。”我說,“咱都別矯情了。下午你想做啥?”
“不做啥,回你家睡覺吧。對了,咱兒子是幾點放學,我和你一起去接他吧。讓我也體驗體驗接兒子放學的快樂。”
“現在兩點,回去睡兩個小時剛剛好。”我走了兩步,又想起上次他在兒子房間抽煙,兒子回來囔囔了一整晚的事,又提醒他道,不要在兒子房間抽煙。
他道上次是心情不好才抽的,他答應了兒子不抽,就絕對不會再抽。后來見面了幾次,我還真沒見他再抽煙。
枕邊人下班回來時林申已經走了,他把兒子接了回來就走了,說是要忙著回去處理一件事。具體是什么事,我問了,他沒說。
晚上和枕邊人提及此事,他卻道林申是忙著去約會了。我問他怎么知道,他抿了抿嘴道,“猜的。”
“你和她聊得怎么樣了?”我掙扎了很久,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我希望那個女子人品不行,但又擔心她真的人品不行。
“還好,不過感覺好她像不太喜歡我們。”他說罷,掏出手機遞給我,“你看看她說的話。”
我解開鎖,打開微信,他給人家的備注名怪得很,叫做“假形生”。我問他為什么要叫做假形生,他白我一眼道,“那是她的昵稱,我怎么會知道。”
我噢了一下,點開他們的聊天記錄,記錄只有五行。
“你好。”
“你好”
“你覺得我們合適嗎?”
“不合適。”
“好的,再見。”
聊天間隔幾乎都在一個小時以上,所以是人家不愿。心里有點竊喜,也有點失落,我把手機還給他,“不行就算了,我們……”
“好,算了,不找了。”他接話倒接得挺快,“咱還輪不到別人來嫌棄。”
我說,“我的意思是和她算了,我們可以重新再找,明天我再叫林申幫你留意留意。”
“嗯,你叫他留意吧。你開心就好。”他拿起手機,手指飛快運作,也不知道是在寫什么,一會兒后告訴我道,我把她刪了。
“刪吧,人家不愿意,留著也沒用。”
“你今天和林申喝酒啦?”
“喝了一瓶,沒有你和郭漾,沒有氛圍喝不起來。”
他笑了笑,道,“我們玩兒一把游戲吧,玩了睡覺。”
那段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要二月過春節,林申那邊還是沒有消息,我催過他好幾遍。最后一次催他時,他罵我,你現在好像一個蠢筆。
我與他道,“與其讓他回家和別人相親,還不如在這兒自己把這件事解決好,免得給家人添麻煩。”
林申聽了更來氣,我甚至能聽見他在那邊深吸了一口氣,干笑兩聲呵呵道,“蘇擇城,你以為你很偉大是不是,你不覺得你現在的作為很像‘白蓮花’嗎?”
我沉默聽著,他又道,“對不起,太激動了。不過,我還是要說,罵醒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傻逼。你以為就你一個人不愿意是吧,韓一也不愿意啊,你在這兒委屈的忙前忙后為他找老婆,他也難受委屈得很,不但要做自己不愿做的事,還要照顧你的情緒,生怕傷害了你,讓你難過委屈。上次就是他叫我請假去看你的。還有,他早告訴我了,不要再給你提供女人的信息。所以你要么自己去找,要么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我說,“道理我都懂,可他不像我,不能不結婚。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拖著,拖到最后他不但擺脫不了結婚的事實,而且還會白白讓他父母在家里遭受別人背后的冷言冷語。有一句話叫什么來著,‘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注定會受到傷害,為什么不把傷害降到最低?你說是吧。”
“我們生下來就注定與別人不同,注定要多承受一些磨難。這不是我們想不想愿不愿意就能避免得了了的。這是我們人生的必經之路。”
林申道,“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咱不說了,不然我會想要打死你。你要找就自己去找吧,反正我是不會幫忙的。”
掛了電話已經六點半,我走出臥室,兒子不在沙發上看電視,門后面也沒有車鑰匙——枕邊人沒回來。
于是打了個電話,問他到哪兒了,他說在樓下等電梯。我便把門打開一個拳頭大小的縫,站在門邊等他,我總覺得這樣等他下班的日子不會再持續很久——他結婚后會有他的子女,為了照顧他的子女以及扮演好丈夫和女婿的角色,他一定會和他的妻子同居。
他出了電梯,看到我就咧嘴一笑,道,“你站在這兒做什么,冷死你。”
“想你。”
“兒子呢。”他一邊拖鞋一邊朝屋里看了看,“在張姐家嗎?”
“沒有,在他自己屋里。”
“那他應該不會出來吧。”
“你想做什么。”
“只想親親你的臉。”他說著快速在我臉上一啄,笑得像個奸計得逞的痞子流氓。
一瞬間心里又開始感傷起來,他心里的情緒必定也和臉上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我們都在假笑著準備一場漫長的告別。我們都不希望對方看到自己的不快樂,所以都在假裝灑脫。
二月一日,林申打電話來說又找到一個,但二號三號要上班,所以我們只有在下班時間才有機會約見。兒子不肯待在家里,也不愿意去溪諾家,說是和溪諾吵架了,溪諾叫他不要再去她家玩。于是這一次約見我們一家三口都整整齊齊的出現,女子叫楊依依,也是三十歲,留的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她給我的第一感覺是:這個女人脾氣乖戾,不好惹。聊天下來才發現她性格直率又豪邁,有點兒像九言。
楊依依挺喜歡兒子,但枕邊人沉默不語,于是我鼓氣直接問她覺得我們怎么樣,覺得枕邊人怎么樣。她盯著枕邊人看了一眼,“挺好。”
“我覺得你也很合適。”我道,然后轉頭問枕邊人,“你覺得呢?”
他看我道,“你喜歡就好。”
楊依依明目張膽一笑,“你們感情很好。我也有個談了六年的女……對象,她現在也被催著結婚,要不然我們兩兩……”她看著兒子,話未說完又尷尬一笑,“我差點忘了你已經有孩子了。”
回家的路上枕邊人一路沉默無言,兒子也郁郁寡歡。我想調節氣氛,剛說話,兒子就哭了起來,說,“爸爸,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
“傻孩子,爸爸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但是你們要和那個阿姨結婚。”
“爸爸不結婚。爸爸有你就夠了。”
“那父親呢,父親要和她結婚。”
“父親不結婚的話會被別人罵。但是父親結了婚也還是愛你的啊。”
兒子哭得泣不成聲,“不會,父親結婚了就不會愛我了,他會愛他的新兒子。”
我也忍不住眼眶濕潤,這時候枕邊人終于開口了,說,“父親不會結婚,父親只要你,不會有新兒子。”
回去把兒子哄睡后,我給九言打了個電話,把我們這邊的事告訴了她,叫她春節抽時間回來與兒子聚聚。
我和九言說話的時候枕邊人一直安靜坐在我身旁。我掛了電話,釋然道,“兒子這邊你別擔心,我們會照顧好的。”
他看著手機,一言不發。我靠著他的肩假笑道,“楊依依挺好的,性格直爽,以后也少些不要的爭論。你啊就安心準備進入下一個人生階段吧。”
他猛然轉身,眼神兇狠暴戾,我以為他要罵我吼我,但他咬緊牙幫紅了眼眶,最后轉身熄了燈,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我呆坐在床上,燈一滅,偽裝著堅強的面具就破碎成灰,淚水沿著臉頰滾滾而下。
茫然心酸時他忽然摟住我的小腹,語氣低沉聲音綿斷,“對不起,我不該兇你……對不起……”
他也在哭,哭得稀里嘩啦。我知道他心里也苦,但我也相信,只要我們熬過這段時間,就會迎來新的希望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