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情況？”
騎在綿羊背上的賢者驚詫不已。
北面傳來的壓力龐大而恐怖，整個幽界都在動蕩不安，這種末日般的場面，往日只在那些描述神明戰爭的古籍中才能窺見。
“主人咩，要不、咱們不去那邊了吧。”綿羊一臉諂媚之色試探地問道，步子也偷偷地放緩了兩分。
幽界的各個區域的聯系其實并不緊密，然而北面的那股壓力隔了不知多遠卻依然能被人清晰感知，可想而知那股壓力的源頭是何等恐怖的存在了。
綿羊的話音剛落，艾里索絲的主宰宣告便響徹了天空。
“少羅嗦！快走。”
啪！
賢者臉色一沉，舉起手中的皮鞭就是一下。
“嗷嗚！是，是。”
屁股吃痛，綿羊連忙加快了步子，不敢繼續磨蹭。
“找死，找死，活該，活該。”
尖細的聲音傳來，發出聲音的不是綿羊，而是賢者手里的“皮鞭”。
那是幽界的特有植物——死棘藤。
一種布滿細小倒刺能夠直接刺激靈魂痛楚的植物，常被某些法師用于制作刑虐工具。此刻被賢者順手拿來作了驅使綿羊的皮鞭。
“這下麻煩了。”賢者面沉如水，心底已經有了最壞的預期。
……
“夜垚長老，您現在還好嗎？”小丑擔心地看著對方周身的扭曲景象，想扶卻又不敢扶。
“你們小心那個邪靈，我沒什么事。”夜垚長老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發紅發燙的皮膚逐漸恢復，肚皮上的時鐘紋樣也緩緩散去光芒。
“他、他在逐步掌控周圍的一切。”菲爾面色難看，艱難地開口道，作為魔法師，她能清楚地感知周圍游離的元素和魔力已經徹底排斥了她。
“汝等還有什么手段？”
王座上，艾里索絲玩味的目光投向這些圍在一起的反抗者們，就像鷹隼盯著雞圈里的雛雞。
“她”的力量每時每刻都在壯大，這是靈魂不斷適應肉身帶來的回饋，是身體的回饋，更是幽界的饋贈。
很快，很快“她”就有能力撕開幽界的天幕，到時候無數的邪靈將自動臣服于其的腳下，然后發起對現世的征途！
生靈血肉的饗宴是所有邪靈的渴望，是它們力量的憑依，更是曾經生者們的復仇。
而“她”——
“她”將帶給世間毀滅！
現世的精靈族既已不復千年前的榮光，那么那個世界也已無需留戀。
食人魔、矮人、獸人、地精、人族，一切文明都將在“他”的手中歸于湮滅。
然后——
然后“她”將向著那些端坐神壇的“神明”們發起跨越千年的復仇！
這樣想著，艾里索絲的眼仿佛望向了遙遠的時光，“她”幾乎壓抑不住自己澎湃的情緒。
天空的云層也隨之翻滾色變。
“艾、艾莉雅。”
低沉的聲音打斷了了邪靈的回憶。
虛弱的圣殿騎士杵著劍蹣跚而立，他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看著王座之上。
“杰拉先生！”菲爾連忙跑過去想要扶住他。
指間剛剛觸及杰拉的身體，冰晶蔓延，刺骨的寒冷瞬間凍住了她的手指。
慌忙抽回手，菲爾愕然地看向杰拉。
“你……”
“我沒事。”
對著少女擺了擺手，僵硬的手臂帶起無數晶體碎屑落下，年輕騎士的身體明明已經被冰晶覆蓋，此時卻又不斷有蒼白的火焰在冰晶下流轉。
我本不該動搖。
杰拉向著王座艱難前行著，寒冷與凍結令他身體表面像破損的墻皮，不時地剝落。
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動搖。
剝落的體表變得坑坑洼洼，十分恐怖，旋即又被蒼白的火焰填充、占據。
把她帶回到教會是我的責任。
圣殿騎士的步伐蹣跚，卻依然堅定。
王座之上。
艾里索絲皺起眉頭，看向年輕圣殿騎士的目光中略顯煩躁。
“看來汝已經迫不及待想要歸于死亡的懷抱。”
“艾莉雅——”
“我說過了艾莉雅已經死了！”艾里索絲憤怒地打斷了杰拉的話語，看向對方的目光也充滿了威脅。
“閉嘴！邪靈！我沒有在和你說話。”
年輕的圣殿騎士努力挺起胸膛，舉劍指向王座呵斥道。
他的眼中，猶如風中殘燭的生命之火瘋狂跳動著，仿佛要燃盡最后一點力量。
“不，她沒有死，也不會死——”
“因為——”
“哪怕是死亡，也不能阻止一名圣殿騎士逮捕他的女巫。”
“而艾莉雅，就是我的女巫！”
癲狂的爆喝聲中，杰拉的身體猛然炸裂開來，化作一道蒼白的人形火焰沖上石階！
一如璀璨隕星。
“杰拉！”
“杰拉先生！”
“別愣著了，一起上！”
菲爾、小丑一馬當先跟了上去，眾位精靈也紛紛出手。
敵人的強大出乎預料，并且每時每刻都在變強，那么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猶豫，就會敗北。
善與惡，既然不存在妥協。
那就戰吧。
轟——
隕星撞上了王座前的身影！
就像燒紅的炭火被鐵錘擊碎，蒼白的火焰四散飛濺。
呼呼——噗嗤！
木劍在半空打著旋兒落下，刺進堅實的地面。
噗！
飛上天空的大怪鳥還未靠近，就被艾里索絲隨手一道晶柱擊落，釘死在地面上。
近戰無法靠近，遠程也根本碰不到“她”。
世界壓制之下，此消彼長之間，其他人的攻擊在艾里索絲看來愈發無力貧弱。
即使是那個青蛙模樣精靈的時間之力，在“她”對空間刻意的封鎖之下也不能影響“她”分毫。
甚至不需要艾里索絲親自動手，沖上去的眾人便以更快的速度墜落回地面。
碰！碰！碰！
可怕的重壓落下，努力爬起的眾人再次砸倒在地。
“可惡啊，怎么回事？”
“動、動不了了！”
“棕羽奶奶，你怎么樣了？”
大殿的重力在艾里索絲的控制之下不斷增強，將眾人狠狠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趴在冰冷的晶面上，小丑努力偏過腦袋，望向天空。
搖搖欲墜的晶石石階依然屹立，殘破的王座上，邪靈伸出的手臂上擒著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是散去了火焰的圣殿騎士。
“本想讓汝自生自滅。”
“汝當真覺得吾不會殺你？”
掐著杰拉脖子的艾里索絲面無表情。
現在的“她”，不介意順手掐滅這根風中殘燭。
“呃、咳咳。”
即使只剩下靈體，窒息感依然充斥著杰拉的靈魂。
“艾莉雅是不會讓你殺死我的，她也從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杰拉的臉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似是在嘲諷眼前的邪靈。
“現在吾才是這具軀體的主人，殺死汝，只在一念之間。”艾里索絲平淡的語氣中透露著不耐。
“即使自己受傷也不愿傷害別人，這種心情——”
“這種心情你又如何懂得？”
“隨意侵占別人身體作惡，你有問過原主人的意愿嗎！”
“你只是個鳩占鵲巢的無恥盜賊！”
“住口！”
艾里索絲狠狠扼住杰拉的咽喉，無形的力量刺入杰拉的靈體，精通對靈魂刑虐的“她”輕而易舉就能讓對方生不如死。
“你懂什么！”
“她的意愿？”
“虛偽！虛偽的善良！”
“她的意愿不過是弱小偽善者的自我滿足！”
“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汝眼里的艾莉雅只不過是個虛偽的人罷了！”
“看看世人對她的所作所為，想想無數枉死的女巫，她們對這個世界的有的只會、也是應該是恨！”
“這才是真正的她！”
“吾會代替她的。”艾里索絲湊到杰拉耳邊低語著，帶著表露無遺的惡意：“替她向現世的生靈復仇。”
“不。”
“嗯？”驚訝于對方在自己的折磨下仍能開口反駁，艾里索絲看向手中抽搐的靈魂。
“不會的。”靈魂幾乎蜷縮成一團的杰拉努力開口。
“你不懂，善良——唔、就是善良，邪惡就是邪惡。偽善只是你們這種惡者自欺欺人的、的借口。”
“不愿意善良的借口。”
年輕騎士顫抖著抓向對方的手臂。
“善良的心，體會過傷害與痛苦，哪怕傷痕累累，也不會用同樣的方法去傷害別人的。”
“因為她知道那樣會疼，而她——不忍心。”
“她的善良就是這樣簡單。”
體會過疼痛，便懂得他人的疼痛；體會過哭泣，便懂得哭泣時的內心的苦楚。
善良是不會將自己曾受的苦難施加他人。
善良不會因為弱小而廉價、虛偽。
這樣吶喊著，杰拉的雙眼迸發出熾烈的光焰，圣殿騎士殘破的靈魂猶如烙鐵，這一瞬間甚至刺痛了艾里索絲的雙眸。
“復仇，從不是艾莉雅的選擇！”
“所以——”
“她會阻止你，我們都會阻止你！”
說著，杰拉怒吼起來，抓住對方的手臂死死不松。
艾里索絲瞪大了眼睛，視野被騎士突然爆發出的綠色光芒占據。
那光芒充滿生命的氣息。
“她”看見，那是一枚樹種。
這，就是母樹卡美蘭大人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