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音樂:monsters)
最后一節美術課的時候,藍槑發現劉孚歆一直在傻笑。
美術老師說開學第一節課讓大家放松放松,想畫的隨便畫,不想畫的自習,別太吵就行。
而劉孚歆偶爾發出的魔性的笑聲顯然是藍槑所能聽到的最吵的聲音了。
藍槑時不時偷看幾眼,劉孚歆在紙上用鉛筆隨便畫了幾個扭曲的卡通人物。
唐老鴨米老鼠,皮卡丘派大星……海綿寶寶被畫成了方塊乳酪,旁邊坐著杰瑞,湯姆太難畫不出來被涂掉了……
然后劉孚歆就開始對著這張紙傻笑。
藍槑顯然無法get到她的笑點。
有時女生就是如此神奇的生物吧。
藍槑看她似乎非常開心,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可樂軟糖遞給她。
劉孚歆笑著接過了,這次卻沒有直接撕開包裝紙吃掉。
兩人開始聊天,平時都是劉孚歆一直自說自話似地跟藍槑嘮嗑,這次她卻似乎十分心不在焉。時常去看墻上的鐘表,回眼時就忘了剛剛的話題了。
到下課最后幾分鐘時她干脆不說話了,匆匆忙忙地收拾東西準備下一秒就飛出教室。
下課鈴打響的那一瞬間她猛地站起來,把美術老師都嚇了一跳。
“我走了啊!”劉孚歆跟藍槑揮了揮手急急忙忙地走了。
藍槑一直沉默不語。他并不打算去探尋劉孚歆為什么這么高興,為什么走得這么急。一件事能讓女生傻笑一整節課,究竟會多重要。
劉孚歆滿懷期待地走在路上,感覺自己走起來都帶風。
她一路繞過人多的地方,走了學校里一條小路,幾乎都是靠著墻走的,就像是小心翼翼怕被發現偷吃餅干的孩子一樣。
終于到了目的地,劉孚歆松了口氣。
面前是一棟舊教學樓里的音樂教室,早就沒人在里頭上過課了。而現在里面卻亮著潔白的燈光。
劉孚歆在心底暗自歡喜:“他果然到了!一整個寒假沒見,我整個人都不好了……今天周一,終于可以……”
她費盡心思繞開人來到這里就是害怕被教室里這個人撞見。繞小路可是相當于饒了一大圈,這就是為什么她走得那么急了,她一秒都不想錯過放學后的這一點時光。
劉孚歆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且適宜隨時逃跑的位置蹲下了。
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只有一個人。
他有一頭如黑夜的頭發,雜亂卻不顯邋遢,還有深邃的眼眸。相貌甚佳,肌膚比女生的還柔軟。他的臉白如雪,幾乎沒有血色,而眼下掛著深深的黑眼圈,更顯黑暗風,帥氣而懶散隨意。
整個學校沒幾個不知道他的。
跳級的天才少年。
幾乎完美得不可挑剔。
天才、巨帥、家境好、待人禮貌。人說不笑的時候就是不可褻瀆的,但一笑起來如沐春風,如甜蜜的漩渦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awsl……
其實劉孚歆幼兒園就記得他,他這個人莫名會讓人牢記。
這有關安璃殤的黑歷史,劉孚歆印象極起深刻:安璃殤午睡的時候尿床了,而且每次午睡都必須尿,一次不漏,就像是他的特殊傳統一樣。后來所有男生學著他一起尿,把老師整得頭都大了。
后來上了高中,劉孚歆剛進校園,就隨便逛校園。逛到這棟舊教學樓就聽到了歌聲,非常美妙,賽過所有百靈鳥。
劉孚歆被深深吸引,駐足,足足聽了幾個小時。
后來她發現,除了周二周五和休假日,安璃殤每天放學都會在這里,偶爾彈吉他,偶爾彈鋼琴,偶爾清唱……劉孚歆也每天偷聽,逐漸喜歡上了安璃殤。
有時能聽見安璃殤自言自語,在這些話語中,劉孚歆真正了解了這個人。
例如他其實不善于與人交集,別人覺得禮貌的微笑其實是他尷尬又不知所措的表現而已。
例如鋼琴是父親逼他學的,他不喜歡,然后又偷偷自學了吉他。
好多好多。
每天放學時間是安璃殤向世界傾訴的時間,也是劉孚歆一個人偷偷享受的幸福。
慢慢的,教室里傳來鋼琴鍵聲,像是熱身一樣,劉孚歆聽了半天才聽出來是“兩只老虎”。她忍不住往門口方向移了移,不然聽不清楚。
過了一會就停下了,劉孚歆知道這是熱身完了。
下一秒,鋼琴聲和人聲幾乎是同時響起的,剛開始很溫柔,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I see your monsters,I see your pain.Tell me your problems I'll chase them away.
“I'll be your lighthouse I'll make it okay.When I see your monsters I'll stand there so brave,and chase them all away.”
一開口就是一嘴無可挑剔的英語發音,是啊,這可是個天才呢。從沙啞迷茫的聲音唱到后來猶如破開云霧的一束陽光,嗓音清澈明亮,正如少年意氣風發。
劉孚歆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修長的、骨骼分明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輕快地跳躍,他臉上帶著開朗的、如溫暖的陽光般的笑容,黑色的眸子中閃爍著斑斕的光。
青春年少,他還帶著童真的氣息,帶著對一無所知的未來的期望與好奇,帶著一雙能看到彩色世界的眼眸。劉孚歆一直羨慕他那顆所不會被世俗玷污的心,鮮紅的,生機勃勃地跳動。
安璃殤在教室中一直彈唱,而劉孚歆蹲在走廊,欣賞著夕陽西下的美景,也一起待了幾個小時。
安璃殤偶爾停下來喝一口水潤喉,再繼續練習。劉孚歆知道他的夢想是當一名歌手,安璃殤為此不斷努力。
不知不覺劉孚歆聽得呆住了,導致她連安璃殤停下了也不知道。
回過神是因為背后的門忽然“咔嚓”一聲響了,原來劉孚歆已經不知不覺挪到了門口偷聽。
身后傳來一聲輕疑,門被打開了。劉孚歆瞬間失去倚靠物,毫無形象可言地倒在了地上。
安璃殤裝滿一眼睛的驚訝與疑惑,臉上卻仍然保持著微笑,看著這位倒在他腳下的同學的腦袋。
劉孚歆先是一臉懵逼地看著安璃殤,然后驚呼一聲猛地竄起來,果斷跟他保持三米以外的距離。
安璃殤壓著驚訝的情緒疑惑道:“你是……?”
劉孚歆從未如此尷尬,偷聽被發現還絲毫不淑女地倒在自己男神面前!
劉孚歆摸了摸臉旁一撮棕色柔順的短發,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我就……路過!對,路過,聽到這邊的歌聲非常好聽就擅自聽了一小會兒……”
“好聽?真的嗎!”安璃殤看起來非常激動,甚至跳了一下,然后立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上泛紅,道:“過獎過獎,嘿嘿嘿嘿……”
劉孚歆看夢中的男神忽然這么“親民”的樣子,也放松了一些地笑了。
劉孚歆忽然靈機一動,從口袋里拿出藍槑給她的可樂味軟糖,遞給安璃殤道:“你吃嗎,給你的。”
安璃殤一愣,又撓了撓頭道:“真的?”
劉孚歆點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
安璃殤接過了,剝開糖紙放在自己嘴里然后笑了,道:“我最喜歡可樂味的了。”
劉孚歆有些意外,“你真的喜歡?那我以后可以經常給你帶啊!”
安璃殤沒料到劉孚歆會這么說,隨意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只是細細嚼著軟糖。
軟軟的糖在濕潤粉紅的舌尖上旋轉,甜味熏染在舌尖上,奇妙刺激的可樂味讓安璃殤整個人都愉悅了幾分。
“那……”劉孚歆一時興奮過頭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我先走啦?”
“再見。”安璃殤一邊咀嚼一邊揮揮手。
“再見嘍!”劉孚歆蹦蹦跳跳地走了。
劉孚歆走出校門就看到了藍槑。
藍槑從放學就一直站在這里。這學校只有一個門,劉孚歆想走就肯定會路過這里。
走上前心中微微不爽,隨口問了一句:“去哪了?”
“去隨便逛了逛啊。”劉孚歆很自然地微微一笑,手卻不自覺地摸了摸耳邊散下的一綹頭發。
藍槑無奈地抿了抿嘴,他知道劉孚歆每當撒謊時都會有這個摸頭發的小動作,既然劉孚歆不愿說,那他不問了便是。
“還吃糖嗎?”藍槑說著就把手放進口袋里。
劉孚歆搖了搖頭,“謝謝你的那枚軟糖啊。哦對了,”劉孚歆一拍手,眼睛一亮道:“你在哪兒買的那個軟糖啊?”
藍槑瞇了瞇眼,道:“我可以給你去買。”他口袋里的糖都不重樣的。要說在哪家店買的糖,他早就記不得了,只能挨個店的找。
劉孚歆開心地跳了起來輕輕拍了拍藍槑的頭,道:“謝謝啦!那我先走咯~明天見!”
“明見。”藍槑簡潔地道。
他重重地垂在身側的手慢慢蜷縮成拳,青筋凸起。琥珀色的眼睛中,深黑的瞳孔緩慢收縮了一下,如叢林中豹子的瞳。再次看向校門時,安璃殤剛好從里面低著頭走出來。
“……”
后來藍槑跑遍了所有的糖果店、零食店甚至一些雜貨鋪,小地攤……終于找到那家店的時候,他崩潰地發現他身無分文。
這人情緒此時莫名的暴躁,腦子一熱把老年機扔在店家身上說“拿這個抵了”,然后把店里所有可樂軟糖都帶走了。店家顯然十分開心地接受了。
天色暗淡,盡頭處最后一抹微光也隱匿于山谷之間,月亮高傲地霸占整片天空,連一顆星星都尋不見。
雨滴淅淅瀝瀝地墜落下,藍槑感覺每一粒都砸得人生疼。
鞋底沾滿了泥濘,藍槑皺緊眉頭十分嫌棄,只想趕緊進破舊的小出租屋。
走近出租屋那一片就能聽見不斷傳出的喧嚷聲。
藍槑看清楚是倆人在雨里不斷地叫喊。一個中年婦女拿著一根筆直的木棍追趕著一個大約十三四歲的小伙子。
中年婦女一只腳踩著橡膠粉拖鞋,一只腳的拖鞋早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丟了,每根腳趾蓋里都塞滿臟黑的泥。
她嘴里咒罵著:“小兔崽子你他M給老娘等著,等哪天我還不得宰了你這死M的玩意兒……”
藍槑沒有想去八卦什么的,但是忍不住做了一個結論:這是那小子的娘。
她口中的小兔崽子指著她的鼻子也滿嘴臟話,絲毫不像一個兒子對母親還有的樣子。
“我娘該死!我娘C蛋!”小兔崽子咧著嘴接她的話。
藍槑看都不看一眼,徑直穿過這兩個罵得唾沫橫飛的貨。他除了隱約記得這兩個住他對門,并且經常非常吵,其他的一概不知,或者曾經知道但根本不在乎。
小出租屋的人被吵得都亮起了燈,卻沒有一個人讓他們閉嘴。紛紛明目張膽地探出頭看著這兩個吵破天的人,饒有興趣地看笑話。
偶爾有人來一句:“哎呦母子倆感情不錯啊,打打鬧鬧感情更牢固。”
小兔子對那人吐了口痰,還吐的特別準,一口黃痰掛在那人的腦門上,那人氣得臉都青了,不帶猶豫地就加入了戰斗。
后來打著打著藍槑聽見小兔子氣急敗壞地大吼了幾句:“總有一天——不是我在你們這些人的墳頭上拉屎,就是你們把我踏成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