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我先想辦法解決了銀行卡的問題,我爸把新卡托人送了過來。我沒敢讓他多停留,別回頭又有一個染上一個噬疫的。
新卡里又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不過我那這張卡把整個醫(yī)院買下來了。
我可真是個敗家子。
不過這次的“營地”,我看誰還能拆!
后來,醫(yī)院新開,尚未取名,卻每日熱火朝天,摩肩接踵。
為了多救一些人,我開始沒日沒夜地治療噬疫。后來一傳十,十傳百,聽說到我有能力治療噬疫的人逐漸增多,最忙的時候需要治療的隊伍甚至從醫(yī)院排到醫(yī)院內(nèi),繞了整棟樓一圈。為了多救一條命,我不吃飯不睡覺,卻仍然會聽見許多人的尖叫與死亡,許多人抱怨為什么不多加幾個人來治療。
可是我知道,那是絕對不能的。
魂飛魄散了不是鬧著玩的,本就是為了救人的我,又怎能害更多人呢?
“安璃殤!!你又不要命了?!”
這句話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我的耳朵多少遍了,劉孚歆仿佛無時無刻不在監(jiān)督我。
我知道如果不是她,我早就不知道怎么把自己折磨死的了。她甚至為了我推遲了婚禮,藍槑為這件事好長一段時間都一見到我就翻白眼,我都擔(dān)心他把眼珠子翻掉下來。
不過再怎么拖,婚禮不能不舉行。
婚禮當(dāng)天我沒來得及去,實在是醫(yī)院人太多了我抽不了身。
我只是知道當(dāng)時外面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雨,我很擔(dān)心婚禮無法正常舉行。
可能我是個烏鴉嘴吧,不太清楚細節(jié),但是我聽說婚禮沒能正常舉行,結(jié)果又拖后了。不知道為什么,這之后藍槑又開始瘋狂向我翻白眼。
不過好在一個星期之后婚禮再一次舉行了,這次沒有辦大,只是倆人自己在劉孚歆的花園里對了臺詞,這么草率地完成了儀式。
但是我知道了,劉孚歆似乎非常樂意這樣做,她后來好長好長一段時間都特別愛笑,笑得特別開心,和我在一起時三兩句離不開她家小呆呆。
看來她真的找到了一個好歸宿。
說起來,我特別想念玫兒,近幾日常常能看見窗臺上種的花,白色的,開得嬌嫩欲滴。我經(jīng)常往窗外看,就能看見這些美麗的花。這些花讓我想到了玫兒,我時常做白日夢地想,這些花會不會是玫兒為我偷偷種下的。
帶著對玫兒的思念,我忍著沒去與她見面。我知道她就在那里,我也知道只要我一句話,她還會與我在一起。這是我對她的了解。但我不會,可能她適合一個更好的人。至少……余生所剩不多的我,不值得讓她惦記了。
……
三年后。
兩鬢斑白,黑發(fā)間混入的蒼白發(fā)絲,那是歲月踏足過的。瞳孔是像塵埃般的灰色,整個人無精打采,骨瘦如柴。這人看上去有五十歲了,可實際上,他才三十七歲。
是的,這個人叫做安璃殤,也就是我。我仍然帶著一張面具,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人見過我的真實面貌了,連我自己也不敢去照鏡子。
一年前,我治好了所有人的噬疫,這座醫(yī)院我也為之取了名,喚之為“玫噬”醫(yī)院。就當(dāng)是祝愿從今往后,鎮(zhèn)子的所有人都會沒事吧。
因此,大家也喚我為玫噬英雄。
可是,我有事。
有很大的事。
我……活不了幾日了。
事實上,我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奇跡了。按理說,我一年前就該死了,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我盡管奄奄一息,卻一直吊著一口氣,愣是沒合眼。
可是只能到這里了,哪怕再如何拖延時日,我也總有一天會死。
但是……其實……
死之前,我還有……一個心愿。
……
三天后。
“孚歆……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我坐著輪椅,坐在醫(yī)院的窗口。
我本應(yīng)該坐在院長的辦公室,但院長這個位子,我選擇交給了劉孚歆。我相信她能擔(dān)任,況且她還有藍槑。
而我,這些年就一直住在病房中,是那件我與劉孚歆初遇時的病房。我覺得這個地方十分溫暖,我雖不是這里的病人,卻在這間病房度過了余生。
窗口有一排白色的小花,夏天時會飛來許多白蝴蝶,在窗口徘徊,但從來不進入病房。平時開了窗戶,哪怕起了瘋,也從來不會有哪怕一片花瓣飛入病房。
我輕輕地撫摸著白色嬌嫩的花瓣,道:“帶我去墳邊湖吧。”
…
路上,劉孚歆一邊推我,一邊與我聊天。
說著說著,兩人不由自主地聊到自己的身體狀況。
劉孚歆很擔(dān)心我,我近幾年沒有讓她太照顧我,所以也不了解我的健康情況。體檢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而且她畢竟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所以我就算不顧及自己的身體,我也不能讓她太照顧我了。不過藍槑也知道我們倆沒問題,劉孚歆的心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死死訂在藍槑那里了。
我很輕松地道:“哈哈,我自己的身體,我了解的很,我以前可是個醫(yī)……”
“是是是,我知道您以前是個醫(yī)生啊。”劉孚歆偷偷翻了個小白眼。“就您這醫(yī)生,當(dāng)上全是靠關(guān)系,還說什么說?”
“那也照樣是醫(yī)生嘛!”我只是微微一笑。
“切~”
“我自然是知道,”我瞇著眼睛笑,“今日就是我的死期啊。”
“……”
彩蛋——《浮心》
今天結(jié)婚典禮。
劉孚歆端端正正地坐在梳妝鏡前面,后面的化妝師笑瞇瞇地為她梳理短發(fā)。
她把麻花辮從右邊橫著辮到左邊,然后系上兩朵白色的小花。
劉孚歆還是一如既往地只讓給他們給她化淡妝,但即使如此,鏡子中的女人還是美得不可方物。
“您一定是最美麗的新娘。”化妝師的嘴很甜。
可劉孚歆面無表情地看著鏡子,在她這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中一點也提不起精神。
這長長的紗裙,蓬蓬松松的貼身又舒適,能感覺出來價值不菲。小鎮(zhèn)里應(yīng)該還沒有這么好的婚紗,估計是藍槑專門托人從城里帶回來的。
“您差不多該上了。”
“……”劉孚歆把一縷頭發(fā)夾到耳后,緩慢地起身。
一個女人拿來頭紗,對劉孚歆微微一笑,“祝賀您。”說著,她將頭發(fā)蓋在劉孚歆頭紗。
“這里有一束鮮花。”又一個人過來想要遞給她。
“不用了。”劉孚歆冷冷地拒絕。
劉爸走過來,道:“女兒,來。”
女兒結(jié)婚,父親要挽著女兒,親手把新娘交給新郎。
她父親對這個新郎滿意至極,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家女兒扔過去呢。
“好。”
…
婚禮很大,數(shù)不清多少排座椅,都座無虛席。藍槑當(dāng)然不可能請來這么多人,都是劉孚歆父母,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女兒嫁給了這位年輕的鎮(zhèn)長。
本來人聲鼎沸,劉孚歆剛剛踏上紅毯三步以內(nèi),所有人都閉上了嘴,靜靜地注視這位美麗新娘。
婚禮上,有幾個眼熟的,但劉孚歆一個人名都叫不上來。甚至一大半都是些大爺大媽。
藍槑就在臺上,一如既往地穿著筆直的西服,這是這次變成了白色的,領(lǐng)口上帶了一朵小花。他長得挺英俊的,整個人都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zhì)。但看到劉孚歆的那一瞬間,他仿佛整個人都融化了。
劉孚歆今天太美了,一頭整齊的棕色短發(fā)是最吸引藍槑的地方,還有一襲拖地的潔白婚紗,襯得她,仿佛她走過的地方都變成了天堂。
紅毯很長,劉孚歆走得很慢。
但再慢,她終究還是上了臺階。
“你很美。”藍槑低聲道。
“……”劉孚歆沒有說話。
劉父笑得像一朵向日葵,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子去了,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藍槑的肩膀,道:“我女兒的余生就交給你啦!我就放心了!”
藍槑認真地點了點頭。
忽然,天空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劉父看了看陰了的天,“嘖”了兩聲,道:“老天真是不挑時候!趕緊把這西方的儀式辦了,這雨估計一會兒就下大哩!”說著,他邁著大步子下了臺。
司儀朗聲說完了自己的臺詞,接下來,他首先看向新郎——也就是藍槑。
“新郎藍槑,你是否愿意娶劉孚歆小姐作為你的妻子?你是否愿意無論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貧窮,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你都將毫無保留地愛她,對她忠誠直到永遠?”
藍槑從始至終緊緊地盯著劉孚歆低著的頭,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道:“我愿意。”
雨下得大了一些。
司儀笑了笑,將目光轉(zhuǎn)向劉孚歆,不緊不慢地繼續(xù)道:“新娘,你是否愿意嫁給藍槑……”
后面司儀說了什么,劉孚歆全部過濾掉了,她只是覺得很吵。
耳邊還剩下雨水打擊著地面,聲音逐漸變大,逐漸變得緊促起來。
“嘀嗒——”
像時間流逝的聲音,漸漸變快。
司儀的話音落下,輪到她說話了。
“我……”只是三個字,但剛剛說出一個字,像是有什么東西卡在了嗓子眼,讓她呼吸不了,讓她發(fā)不出聲。
忽然,劉孚歆抬起頭,看向觀眾席。觀眾席上仿佛空無一人。她記得,安璃殤說他來不了了。
而她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她還在猶豫,或者說是膽怯。
愿意嗎?愿意嫁給藍槑,當(dāng)他的妻子嗎?
愿意嗎?
觀眾席上逐漸出現(xiàn)竊竊私語的聲音,與雨滴聲混為一體。
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在問她,
“小姐?你愿意嗎?”
劉孚歆咬住下唇,抬眼向藍槑看去。
她也不知道,臺下的父母此刻有多么焦急。
但她看見藍槑的那一刻,她幾乎脫口而出了。
“我不愿意!”
霎那間,眼淚奔涌而出。劉孚歆一把扯下頭上的白紗。
她退后了幾步,藍槑面無表情,眼中不帶一絲波紋。
一,
二,
三!
數(shù)到三的那一刻,正是劉孚歆父母撲上來的一瞬間。劉孚歆踩著十厘米的白色高跟鞋高高跳起,落下。
落在濕透了的紅地毯上,她險些崴腳。
“嘖。討厭高跟鞋。”劉孚歆喃喃了一聲。她最討厭這些奇奇怪怪沒有用的東西了。
還有這一身厚重的紗裙!
她急急忙忙地脫下高跟鞋,用兩根手指勾著。
白嫩的腳踝,實實在在地踏在被打濕的冰涼的紅毯上。
那一瞬間,腳踏實地,她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右手毫無形象地拎起無數(shù)層厚厚的裙擺,她跑起來。
跑著跑著,她丟下了一只高跟鞋。
后面緊追這的父母急忙接住,母親自言自語道:“哎呦!這孩子真是氣死人了!這鞋子老貴呢吧,他爸,感覺拿著啊!雙手!!”
劉孚歆看了一眼后面,不知什么時候她就笑了,笑容很純粹,像淘氣的孩子惹了禍還在陽光下開懷大笑。
雨忽然變大了,重重的雨滴掉在裙擺上,使裙子幾乎重了一倍。
劉孚歆果斷用高跟鞋的跟戳向裙子。
“嘶——”
清脆的聲音拉得很長,劉孚歆將婚紗撕裂了。
一邊撕一邊跑,最終變成了短裙。
劉孚歆跑得更快了,上了年紀(jì)的父母很快被遠遠落下。
跑了很久,劉孚歆跑到了醫(yī)院附近的大榕樹下。
她氣喘吁吁地扶著樹干,樹皮掉落下來。
“呼!”
劉孚歆長舒一口氣。
她靠著榕樹坐下來,草地上滿滿的泥土,爬上了她潔白的婚紗,還有她白皙的腳和小腿。
空氣中是下雨的味道,還有草地,自然的清新空氣。
雨水滴在她的面龐上,她抹了抹。
后來,臉上慢慢的水珠,而誰又知道那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呢。
后來,她逐漸抽泣起來,到了后來,變成了號啕大哭。
安璃殤就在那醫(yī)院里靜靜地待著。
她多希望他能看見她,過來安慰她。
但她又多害怕他看見她,此時為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明明是大婚之日……
…
天色漸暗,太陽偷偷溜走了。
劉孚歆的淚水都哭干了。
“沙、沙……”榕樹搖晃著頭。
“踏、踏……”有人走過來了。
劉孚歆將頭埋在胳膊里,只看見了一雙腳停在自己面前。
她不敢抬頭了。
然后,一件衣服蓋在了她身上,那個人也坐下來,和她一起靠著榕樹。
劉孚歆等了很久,那人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坐在她旁邊看雨。
后來也不知道晚上幾點了,劉孚歆偷偷抬起頭,果然看見了藍槑。
他干凈的西服第一次被弄臟,而他一點也沒在意。
藍槑不知道跑了多久,找了多久。他將整個鎮(zhèn)子都轉(zhuǎn)了,最后才找到了這里來。
此刻的藍槑還是在安安靜靜地看雨,他的頭發(fā)全濕了,滴在他的肩上。
然后似乎是感覺到了劉孚歆的目光,他轉(zhuǎn)過頭看向她。
“……”劉孚歆抬起頭。
兩雙眼睛互相瞪了很久,誰也沒開口。
忽然,劉孚歆抱住了藍槑,把頭埋在他肩上。
“我想哭……”
“……”
“但是我不想哭了。”
“……”
“我就待一會。”
“……”
后來劉孚歆呼吸很平穩(wěn),靜靜地縮在藍槑懷里,像一只熟睡的小貓。
藍槑知道她沒睡著。
“嫁我吧。”
“……嗯。”
藍槑一愣,看著劉孚歆,忽然笑了,笑得人設(shè)崩塌,氣質(zhì)全無,笑得像個孩子,然后激動地抱緊了劉孚歆,仿佛要將她融入自己的身體似的。
他公主抱抱起劉孚歆,開開心心地轉(zhuǎn)了一圈,然后跑向劉孚歆家的方向。
劉孚歆俏臉一紅,忽然覺得小呆呆咋這么呆呢,傻的可愛。
后來藍槑小心翼翼地幫劉孚歆換了衣服,劉孚歆沒有阻止。全程,他的手絲毫沒有碰到任何不該碰的,眼睛也刻意地直勾勾地看著木地板。
然后藍槑將劉孚歆放在床上,自己乖乖去沙發(fā)上縮成一團,也沒有蓋被子。
…
一個星期之后,兩人在劉孚歆的花園舉行了只有兩個人的婚禮。
沒有大爺大媽當(dāng)觀眾,沒有麻煩的婚紗和高跟鞋。
劉孚歆給自己化了個淡妝,穿上了一身淡紫色如星空的長裙。
而藍槑還是穿著他的黑色西服。
花園里的紫色花朵和劉孚歆的裙子很配,劉孚歆矗立于花叢中,微笑著看著藍槑,將一縷棕發(fā)夾到耳后。
“藍槑先生,”劉孚歆忽然嚴(yán)肅起來,“您是否愿意娶劉孚歆小姐為妻,照顧她、愛護她,一生一世,無論貧窮與富貴,生老或病死,永遠不離不棄?”
藍槑溫聲道:“我愿意,從始至終。”
藍槑深吸一口氣,然后也道:“劉孚歆小姐,您是否愿意嫁與藍槑,一生一世只愛他一人?”
不用考慮貧窮富貴,不用考慮生老病死,哪怕她只愛他一天,他就滿足了。
藍槑從未如此緊張,他偷偷攢緊了右手的拳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劉孚歆,生怕他一眨眼,眼前的人兒就又不見了。
劉孚歆看著他,伸手輕輕牽起藍槑攥緊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把五指掰開。手掌中靜靜躺著的,赫然是兩枚帶紫色鉆石的小巧的銀色戒指。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