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二點，酒店走廊上只有幾盞昏暗的燈，沒什么人走動。

兩人直接走到了走廊盡頭，有一扇窗，晶瑩的月色柔和地穿進來，灑在地面上，將兩個人拉出一道影子。

“其實明天再說也不是不可以。”蘇尋微微動了下嘴巴。

“要是你明天親完就不認賬了，我找誰負責去。”他惡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怎么可能。”蘇尋聽到這猶如渣男般的評價，下意識反駁。她寫小說時寫過不少無情渣男配角，差點沒被讀者噴死。

“哦？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對我負責了？”他的心情頓時好了不少，“那你要怎么對我負責。”

窗戶虛掩著，一陣子風穿進來，蘇尋縮了縮脖子，看向只穿了一件薄薄衛衣的裴軻。

“你不冷嗎。”

“冷，所以你打算什么時候把衣服還我，我只帶了一件外套。”裴軻眼睛掃過蘇尋手臂上拿著的黑色外套。

“哦哦。”蘇尋趕緊將衣服遞過去。

裴軻伸手接過，直接往身上套。

這件衣服一小時前還穿在自己身上，現在又回到了原主那里，她心里升起些異樣情緒。

這種親密的動作他做起來倒是得心應手。

“好了，別轉移話題，你打算怎么辦，嗯？”聲音低沉，從胸腔中傳出，在夜里激起陣陣漣漪。

蘇尋被這聲低沉鬧得有些頭暈，整個人亂亂的。

很早以前就想將自己的想法，那一份不舍全部說出來，只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卻發現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開始說起。

過去幾年的事情太過于復雜，根本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的，暑假時她可以毫無負擔地和唐詩互訴心腸，當對象換成裴軻時卻又開始猶豫了。

也許是心里那份隱隱的自尊心作祟，因為是裴軻，所以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狼狽。

高二時她跟班主任申請貧困生補助，那張寫了她家情況的申請表被同學給看到了，他們說著抱歉的話，后來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可是之后看她的眼神多多少少夾雜了一些同情，她一點也不喜歡這種眼神。

她很害怕從面前這人眼睛中找出這種情緒，女孩子的自尊心總是要強一些，特別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

裴軻的視線一直定在她的臉上，察覺出了女孩面上的猶豫不決，心中那點期待一點一點被冷風澆滅。

眼睛黑沉地可怕，卻還是彎了彎嘴角，“你要是覺得勉強的話就算了。”頓了頓，“很晚了，該回去了。”

說著伸出手去拉蘇尋的手，剛探出半分就在空中停住，最后無力垂下。

“看你樣子挺精神的，相比不用我扶著了。”他尷尬解釋，然后腳尖一轉，自顧著往前走。

他怕自己繼續待在這個地方會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多待一分鐘，他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么失控的行為。

今晚親耳聽見她說自己沒有男朋友的時候，他興奮了很久很久，想著自己還有機會，恨不得馬上告訴她自己的心意，想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步履沉重，在黑夜里格外落寞。

身后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腰間纏上來一雙手。

“對不起。”

身形一僵，他頓住了腳步，艱難地從口中吐出每一個字，“我不要你和我道歉。”

想要的從來只有一個你罷了。

他居然一瞬間理解了昨晚林諾瑜的心情，只是他做不到她那樣淡定。

“當初我說，畢業后就在一起，遲了四年。”蘇尋的聲音帶著顫抖，“現在履行還作數嗎？”

她收緊雙臂，極力挽留著什么。

“嗯？”

在聽到那句話后，他幾乎是一瞬間轉過身，雙手捏住女孩的肩膀，語氣急切，“你剛才說什么？”

蘇尋抬起臉，定定地望著黑夜里泛著柔光的眼睛，“我想做四年前沒做完的事情，可以嗎。”

整個人被拉進一片清香中，隱隱帶著剛沐浴完的香氣，臉下貼著柔軟的布料。

耳畔溫熱的氣息縈繞，低低的聲音傳入耳朵，“我好高興，但是你這次不要再耍我了好不好。”

她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四年前她不告而別，將恍然若失的男生獨自留在原地，那時候他一定很生氣。

“好。”

月光西沉，將兩人重疊在一起的身影拉得老長，像極了很多年前的那一晚。

女孩勇敢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男孩說他也喜歡她。

不知是不是白天睡多了的原因，蘇尋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趁著今天中午離開前好好看看這個古鎮。

清晨的街道沒什么人，逛完夜市的游客大部分會選擇睡一個懶覺，慢慢度過閑暇時光。她獨自在河邊坐了會兒，水中冒著陣陣寒氣，岸邊的草木沾染了一夜的水珠，閃著晶瑩。

昨晚的事情發生得突然又那么理所當然，心里有些小雀躍。

一直以來她對于裴軻的想法都是抱著不確定的態度，卻是她低估了裴軻。

當初自己突然離開，讓他猝不及防，然后又一聲不吭地出現，正常人都會生氣甚至討厭她的吧。

還好，裴軻沒有放棄她，等她收拾好自己來找他了。

她多幸運啊，被這樣美好的人喜歡著。

街上有早點攤位連成排，時不時有香味傳出，蘇尋買了些當地特色早餐，提回酒店。估摸著大家應該都醒了。

刷開房門，她一腳跨進來就看到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宋雪瑩。

“學姐，我給你帶了早餐，你起床就可以吃了。”

這個酒店只提供住宿，吃東西必須要自行解決，就給住一起的宋雪瑩帶了一份。

床上的人并沒有睡著，一直翻來覆去地玩手機。

“好，你放那吧。”她翻了個身，看著蘇尋的方向，“對了，你昨天晚上去拿手機怎么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宋雪瑩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整個人坐起來，擼了一把頭發，“你昨天不會一整晚沒回來吧。”

說完擺出了一副曖昧至極的表情。

“我回來得是有些晚，那時候你睡著了沒發現。”蘇尋將一份早餐放在桌子上，然后提著剩下的往外走。

“你去哪，找裴軻？”臉上笑意更甚。

“我把這個給他送過去。”說著擺了擺手上的袋子，昨晚兩個人在外面待了很久，她估計裴軻應該還沒起床。

“唉，你等等。”宋雪瑩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沿上，雙手抱臂，挑了挑眉。

“你和裴軻什么時候這么熟了，先是晚歸再是送早餐的。”

“一直都挺熟的，好了不說了先過去了。”說完就出去了，留下原地一頭霧水的宋雪瑩。

宋雪瑩：？

什么叫一直都挺熟，說清楚再走啊喂！

滿足一下我的八卦之心啊。

蘇尋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裴軻的房間，敲了敲門。

她在原地等了快兩分鐘才等到人來開門。

來人還穿著一身睡衣，頭發因為壓迫稍稍卷翹，臉上還殘余著未消失的倦意，眼下一小片青色。

她在看清來人后就綻放了一個說得上是燦爛的笑臉，“裴軻，我來給你……”

門突然又“砰”地關上了，將蘇尋還沒來得及說完的話隔絕在門外。

蘇尋：？

莫非還沒睡醒。

裴軻昨晚回來后，一直沒有睡意，直到天快亮時才淺淺地進入睡眠。

接著就聽到了門口的敲門聲，他煩躁地將被子拉過頭頂，留意著旁邊睡著的人也沒去開門，他只好強忍住心頭的不悅，去開了門。

還沒看清楚來人，就聽出了蘇尋的聲音，思及自己現在的狀態，他的行動快過腦子將門關上了。

開什么玩笑，裴小少爺怎么可以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蘇尋面前。

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跑去洗手間洗漱，甚至還對著鏡子檢查了一遍臉有沒有睡出痕跡。

確保萬無一失之后才再次打開門。

很好，幾分鐘后又是光鮮亮麗的裴小少爺。

蘇尋看著眼前與剛才判若兩人的裴軻，心頭的黑線更甚。

這人還挺注意形象。

“這么早，你來干什么。”裴軻咳了咳，一臉正色。

“哦，我剛才買早餐買多了，就拿給你吃了。”說著還舉起手中的紙袋，示意了一下，然后遞上前去。

裴軻看了眼還冒著熱氣的紙袋，心間一暖，喜滋滋地接過，然后看著她。

“那我先走了。”見裴軻接過了袋子，她揮了揮手，打算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就這樣啊。”語氣中夾雜著一絲別扭。

看著眼前那雙充滿希冀閃閃發光的眼睛，她突然想到了一些毛茸茸的小動物，也慣會用這種濕漉漉的眼神看人。

她的心突然軟了軟，抬起手拍了拍裴軻的肩膀，“你吃完之后還可以多睡一會兒，我問過會長了，我們中午才返程。”

剛才就看到他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便和他說了下行程，讓他安心休息。

看著已經走遠的人影，他眼中的希冀一點一點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淡淡的失望，還夾雜著些許委屈。

他其實是想……

一大清早想什么呢，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