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伎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連帶著，她低下了頭。

“哼……”玉聲冷哼一聲，問道:

“來做什么？”

她特別不喜歡鹿伎現在的表情，從來都不喜歡。

“來找你要個人。”鹿伎說。

要人？玉聲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諷刺道:

“什么人能要到學校里來？我以為你的主子神通廣大，能從妖管局接走饕餮，我們只是所學校，什么好人物需要你鹿伎親自來要？”

鹿伎苦笑不答。

玉聲接著說道:

“請回吧，這里沒有你們要的人。”

聽玉聲下了逐客令，鹿伎依然沒有說話，可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只是安安穩穩的坐在椅子上。

玉聲見她這樣，只覺得氣不打一處來，繼續說道:

“你現在不走，遲早想走也走不了。我到想問你，你放開我的幾個學生，就是為了讓他們傳話，好來見我？”

鹿伎一笑:

“是怎么樣，不是怎么樣呢？玉聲以前和我那么像，現在反而越來越像白……”

“乓！”的一聲響，玉聲突然抓起一方石硯狠狠地砸在地上。

霎時間墨汁飛濺，灑在了鹿伎的腳上、裙擺邊。

鹿伎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踝，又抬起頭，見到玉聲衣服也沾臟了，雙手撐在桌面上，右手上沾滿了烏黑的墨汁。

淋漓的墨汁從手上流到桌邊，從桌沿上滴答下去。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

墨汁滴落的聲音聲音越來越緩，兩人之間的沉默還在繼續。

“你有什么資格……”

玉聲低著頭，聲音也似乎低沉了許多，從她緊緊咬著的牙齒中間擠了出來。

鹿伎看不清她的表情，卻明白她這時的心情。

鹿伎說:

“我今天，是來找你要人的。”

玉聲:“我們這里沒有你要的人。”

鹿伎嘆了口氣，突然轉頭朝門邊望了望，淡淡一笑，知道自己大概該離開了。

于是說:“我那天見到他了。”

“什么？！”

玉聲猛的一抬頭，卻突然感到肩頸一陣涼風，鹿伎原來的座位已經空了。

轉頭看去，果然窗戶已經打開，夜風吹得玉聲回來時已經拉上的窗簾在房間里鼓成一個鼓包。

窗簾的中間被分開了一點。

玉聲緩緩的走過去拉開窗簾，又關上窗戶，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出神。

這時身后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玉聲依然看著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出神。

門響動了一下，被打開了，玻璃上映出一個剛剛走進房間的瘦高的身影，身影張望了一下，然后對玉聲出聲道:

“老師？”

玉聲猛的回神，轉過身來看向垂著手站在她身后門口的黑絡星，笑著讓座。

黑絡星冷眼看了看那椅子腳已經被墨汁濺到，地上也灑滿了墨汁，沒動。

“呃……”

玉聲一時有點尷尬。

是啊，地上全是墨汁，走都走不過去讓人家坐哪？

正想著要不要用妖力清理一下，黑絡星突然走了過去，又滿不在乎的坐了下來。

“呃？”

黑絡星并沒有看到玉聲的表情變化，只是自顧自的坐在椅子上等她說話。

其實黑絡星看到椅子周圍地上濺滿的墨汁時，并不打算做過去。因為鞋底沾了墨汁很難洗掉。

只是來的時候奇絡提前告訴過她，對待老師要盡可能的恭敬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玉聲:“上午來的時候我還在忙，不好意思讓你這么晚過來，等會夜路可能很難走，我送你回宿舍吧？”

對于黑絡星的到訪，玉聲覺得驚訝卻又在意料之中。

白天的時候黑絡星來找過她，說有事要和她講。

不過由于之前對這個女生并不熟悉，只知道她是黑奇絡的姐姐，所以玉聲也沒有在意。

玉聲當時在忙，就讓她晚點再過來。

一晚就晚到了現在。

黑絡星表示不在意，然后說:

“是奇絡讓我來找你的。”

玉聲笑道:“黑奇絡？她身體怎么樣了？”

黑絡星回答:“精神還好吧。”

精神還好？就是身體狀況不太妙咯？

玉聲一愣，不過轉念一想，也是，黑奇絡當時遇見的是鹿伎，即便是鹿伎放了他們一馬，讓他們能活著回來，也不會一點傷都沒有的。

不過她白天的時候去見過伯軍和葉天，他倆的身體和精神狀態看上去都不錯，想來黑奇絡也許傷的也不太重？

既然面前的這個女生是黑奇絡的姐姐，那么這么說大概是出于關心則亂，對她或多或少有幾分不滿？

這么想著，玉聲只好又尷尬的笑笑。

她猜的沒錯，黑絡星對她確實有不滿。

不過玉聲猜錯的是，黑奇絡的身體狀況并沒有像她以為的比較好。

事實是，雖然黑奇絡的回復狀況良好，但那并不能改變她連動動脖子都十分困難的現狀。

當然，玉聲怎么想，黑絡星并不知道。

她只是記著黑奇絡來時告訴過她的，要對老師盡量的恭敬。

而這種“恭敬”表現在肢體上就是——微微側頭抬起臉看向玉聲，帶著一貫清冷的神情，不過嘴唇抿著做嚴肅狀。

黑絡星本人對自己的表情管理可謂是比較滿意的，特別是在她看到玉聲上揚的嘴角的時候。

不過，這讓黑絡星滿意的表情在玉聲的解讀里，卻叫做——“盡管在壓制但依舊露出不滿”。

因此，確實對黑奇絡的遭遇抱有歉意的玉聲面對這個傷員家屬所能做的只有報以略帶幾分歉意而略顯尷尬的微笑。

于是，兩個同樣禮貌但是心態各不相同的人就這樣待在了一張桌子的兩邊。

不一樣的是，黑絡星坐著，而玉聲則站著。

玉聲兩只手小心翼翼的撐在桌面上較為干凈的地方。

這個時候，她也沒辦法用妖力把墨汁清理干凈。

但是椅子上還有之前順著桌面流下去的完全都還沒有干的墨汁又讓她無法落座，玉聲就只好這樣撐在桌子上盡量自然的站著。

黑絡星倒是并不在意為什么桌子對面的玉聲不坐下，而是自顧自的開始講起黑奇絡托她來告訴玉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