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抱怨，但是也不能不干，龐尋于是撥出了一串號碼。

問個人名而已，應該沒那么麻煩，龐尋這么想著，見電話接通了，趕忙賠上笑臉對那邊說:

“喂？您好啊我是那個……”

雖說電話那頭的人并不能看到他的臉，但龐尋還是習慣了在打電話的時候揚起笑臉。

十多分鐘后，龐尋把手機往桌上一扔，自己向后靠在椅背上，撇撇嘴。

打遍了他能聯系到的當地妖管局有可能知道情況的人，可對面無論是老油條還是青瓜蛋子，無論說話的方式有無技巧，意思倒都是出了奇的一致:不知道，或是，無可奉告。

這讓龐尋覺得既氣又奇:

氣的是他問了這么久，沒有得到一個答案;

奇的是他自以為自己打聽的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對方沒必要這么保密。

“丟了誰啊這么緊張……”

龐尋又嘆了口氣，抓起電話在通訊錄里翻了又翻，最后目光定格在了一個人名上。

樊一，怎么把他給漏了？

龐尋和這個人喝過一回酒，算是半個酒肉朋友，后來這人似乎就是調到那邊了，剛好。

只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愿不愿意說。

龐尋想到那張略顯黝黑的臉，沒什么辨識度的平頭，他差點忘了還有這么一號人物。

龐尋記得上一次見這個人，還是在他沒進學校之前，整天跟著一群人類的社會混混到處溜達。

那時候他貪新鮮，非要加入那些人，本來人家不要他，畢竟打架斗毆他都不敢，按照人家的說法，是嫌他膽子小的像個兔子。

不過他喝酒卻比旁人都厲害，而且樂于買單，帶頭的大哥才變得歡迎他起來。

從那以后，他就跟著這些人。打架時躲一邊，喝酒時處中間，買單時沖在先，他很滿意，大家都很滿意。

樊一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帶他玩的大哥是個混混卻不是惡霸，打架的時候少，無所事事或者喝酒的時候多，而且雖然找小弟挑人，可是人卻有詭異的魅力，卻和各種人都能玩到一塊。

什么其他人的小弟，什么擺攤開小店的小販，什么在學校里乖乖學習的男學生女學生，甚至還幫一個老人接過孫女放學……

樊一那時還是個學生，藍白校服小平頭，一張黝黑的嚴肅臉，眼睛不大卻有神。

怎么看怎么是個規規矩矩的學生，甚至龐尋一看到他就想起了小學里的班長，大隊長，學習委員，紀律委員，數學課代表……

但他一來就和大哥相處的非常好，喝酒劃拳都很厲害。聽說還陪大哥打了一場架。

因此，雖然他只來過一回，龐尋對他的印象卻稱得上深刻。

特別是那一回喝酒時，得知這人將進入妖管局工作，印象就更深了幾分。

想起這些往事，龐尋不免有些感慨，雖然過去了還沒有幾年，但是想想自己以前的生活，到底令他十分懷念。

龐尋這么想著，手機已經撥通了號碼，很快，有人接了起來。

“喂？”對面的聲音有點陌生，這也難怪，畢竟已經過了這么久了。龐尋心想。

……

“咚”的一聲，玻璃杯敲在桌子上。

路邊的小攤上，樊一打趣著問道:

“你是剛巧來這順便看看我呢？還是有事專程跑一趟？”

龐尋聞言尷尬的笑笑:

“呃……我能有什么事，我是出差路過這兒，想起你也在這就來看看?！?

“是嗎？”樊一反問。

“當然……”龐尋緊跟著說道。

兩人說著話。酒杯碰到一起，杯中的液體輕輕搖晃，攤主人走過來，在桌上放下兩個鐵盤子，就回到了他煙氣騰騰的鍋邊。

龐尋面前的盤子里盛著熱騰騰的炒粉絲，有些硬，裹著油，配著大量的辣椒和一小把酸豆角。

他拈著筷子，頗為漫不經心在盤子里扒拉著，企圖從里面挑出肉絲或是肉末，不時將戰利品送到嘴邊，反而是粉絲本身，似乎并沒有意圖去嘗嘗。

直到盤子里的熱氣漸漸少了下來，這才夾起一大撮粉絲塞進嘴里。

誰知看上去已經放涼的粉絲竟還是有些燙的，熱感和辣味填充滿了他的整個口腔，舌頭感到既燙又麻，加上不經意間嚼碎的酸豆角，龐尋嘬了一下嘴巴。

趕緊端起酒杯吞了一口。

龐尋:“聽說你現在的工作很好啊？”

樊一:“好什么，不就是個保安嗎？我家里人聽說我畢業了干這個，都嫌我丟臉來著。”

龐尋:“話不能這么說啊，這又不是一般的保安嘛，說起來，也算國家機密！”

樊一:“正是因為是機密，所以啊，我說都沒地兒去說……”

龐尋:“那工資挺高吧？”

樊一:“工資倒是不低……”

說著就沒了聲音。

雖然說的話是發牢騷，可是樊一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平靜，和嘴里說出的話多少有些違和。

話說到了這份上，龐尋連忙給樊一面前的酒杯里添了酒，道:

“聽你這么說，平時工作也算清閑吧？不過我倒是聽說你們那丟了個妖，好像還挺大的事兒……什么情況，你沒被牽扯上吧？”

樊一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后咂咂嘴道:

“怎么沒牽扯到？真晦氣，事就出在我那一段……”

“是嗎？！”龐尋驚訝道。

本想著樊一哪怕只是知道、聽說一星半點，可以夠他推測出線索就已經非常好了。

誰知道樊一和這件事的聯系竟然還挺近！

驚訝過后，龐尋發覺自己剛才驚訝的語氣似乎過了點，連忙接了句:

“那可太倒霉了！不行，咱必須走一個！”

話說著又把空了的杯子滿上，朝樊一推了推，后者卻略略推開表示不要。

樊一:“唉！”

龐尋:“沒人罰你吧？”

樊一略略提高了音量:“怎么可能！我們都在猜呢，這月獎金可能得沒了……”

龐尋連忙繼續小心引導:“那么嚴重？當時怎么個情況?。俊?

樊一聞言，“嘖嘖”兩聲:“唔……”

嘟囔了兩聲，看了看龐尋，一直還算平靜的臉上此時露出了為難難的表情。

這表情看得龐尋不大舒服，想催他又不能表現得對事件本身太關注，他得讓樊一自己聊天聊出來。

不然他問的一多，對方可能反而乖乖保密起來。

好在樊一臉上雖然露出了為難的神色，卻也帶著一些為自己聊天突然中斷而不好意思的神情，同時，似乎還有點不吐不快的感覺……

果然，躊躇了一會之后，樊一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