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都為此安靜。
這種感覺，又像幻覺，又像真實……就像兒時的夢，總讓阿諾德恍惚著信以為真。
可是——他早就忘記了母親的擁抱的溫暖和觸感了。
“阿諾德……到底過了多久呢？”
阿諾德已經回答不出來這個問題了。
他的時間，早就停止了。
賽麗亞那白皙的手輕撫著他的頭，溫暖透過銀發，阿諾德享受著這短暫的幸福——
“阿諾德，我就要消失了。”
懷中的孩子顫了一下。
“……一定……要走嗎？不能……稍微多待一會嗎？”
攥著母親衣服的手微微用力，眼淚把胸口的飾巾染上殷紅的顏色。
就算這只不過是夢，他也想拼命挽留。
“我會一直守護著你。”她抱緊了他，用手指拭去他的眼淚，在額上印下一吻。“我還有一些……十分重要的話要和你交代，你會好好聽著的吧？”
阿諾德看著她那清澈的眼眸，點了點頭。
『阿諾德，接下來她說的話，你……』
“安靜一點。”
阿諾德十分罕見地動了怒，用完全是命令的口吻把他要說的話全塞了回去。
『好啊……你個臭小鬼……我該隱大人說的話你也有不聽的時候……』
那個人哭笑不得地發著牢騷。
『一會你出了什么意外，可別求我去救你。』
他現出身形，默默地走到阿拉斯托旁邊和她站在一起。
“阿諾德，記住。你是德古拉的兒子，身體里流淌著的是高貴的夜之一族的血。”
阿諾德那一直緊抱著母親的雙臂松開了，眼神也逐漸暗淡下來。
——對方貌似沒有察覺到這微妙的變化。
“不要再殘殺你的同族了，你應該做的……是回到你父親的那一邊，為我復仇才對。
“去把那些人類都殺光吧！你一直都是一個聽話的孩子……”
落在地上的劍動了動，在回到阿諾德手中的一瞬間，賽麗亞的身體被一分為二攔腰斬斷——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噴出的血把他的銀發都染成血紅，酒紅色的眼睛散發出凜冽的紅光，劍已經逼近了那個女人的脖頸。
“母親大人絕對不會說這種話。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嗚……嗚嗚……”
她覆蓋在身上的幻覺如同鏡子一般碎裂，露出她原本的模樣:
那是一個妖艷到極點的女人。
能夠在這個極度封閉的時代，穿著最暴露的服飾。
只是已經被腰斬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還向外噴涌著，混著內臟一同流出。
她在地上抽搐著身體，用著極度驚恐的眼神望著阿諾德，就好像是罪人看到了宣告末日的天使一樣:
“少……少爺……求您寬宏大量……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玷污了母親大人這樣的罪過，應該受到的懲罰……你就好好承受吧。”
劍刃如同劃破紙張一樣輕松撕裂了喉嚨，割開了頸動脈，她連慘叫聲都發不出，沒過多久就斷了氣。
該隱本來藏起來的地獄又添了新的畫面。
阿諾德注視著那扭曲的尸體好久，才轉過身去，表情回到了那一如往常的冷淡模樣。
他看著該隱，指了指自己身后。
被指到名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抽了抽，慢慢走到那具尸體前，有些不情愿地說:
“哈……又是我啊。你就不會自己收拾嗎？”
“那樣放著不管的話，會引起騷動的。還是燒掉吧。”
該隱在空中畫一個圈，一個燃著熊熊黑色火焰的圈隨之顯現。
在那火焰即將落到尸體上的那一刻，該隱注意到了那個女人左臂上的抽象化成幾何圖案的蝴蝶形狀的印記:
“……嗯？這個是——”
他匆忙收了火焰前去查看。
抬起她的手臂的那一瞬間，尸體的溫度突然猛地升高，躥出一簇火焰，驚地該隱急忙放了手，幾秒后，原來是尸體的地方只剩下了還沒干的血跡和殘留的些許骨灰。
“我剛才的擔憂果然沒錯……”
他用自己的火焰摧毀了那最后一絲殘留的痕跡，跟上阿諾德的腳步，同他一起離開賢者會。
——但是不管怎么說，阿諾德他能做到直接一擊斃命，在以后的這種突發狀況，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
賢者會附近的銀行家的豪宅只有一所。
阿諾德走到門口，猶豫了一下，退到玄關旁邊。
那個位置，里面的人是看不到他的。
“……阿拉斯托。”
她望著主人，眉頭微蹙。
“是……我知道了。”
她搖響了門鈴:“我是來接那個叫做伊麗莎白的女人的。”
門開了一道縫隙，傳出老管家的聲音:“你們是什么人？”
“是羅馬教廷下屬血獵聯盟的人，”阿拉斯托一如往常地冷冷地回應，“那個女人是我們的同伴。”
門的另一側沉默了一會。
“請回吧！主人有吩咐過我們，是不會給你們開門的。”
“……什么？”
如果不是有阿諾德在，阿拉斯托估計會一氣之下把大門劈成兩半。
“我們給你們砸著錢，最后卻都是敗仗嗎？”另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插了進來，“如果都去送死的話，錢全都打水漂的話，還不如都回來好！我們也是要盈利的……”
——死人又不能盈利！
“喂，你——”
“阿拉斯托……先聽他把話說完。”
阿諾德低頭凝視著手中那塊剛剛擦下些許血跡而被染紅的白色手帕，輕聲說。
“主人，這——這……！我知道了……”
阿拉斯托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著，那柄巨劍也隱隱約約在她手中現出形體。
“冷靜下來，現在不是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時候。”
“主人……你叫他主人……？”那個男人的聲音中流露出明顯的驚恐:“你是說，那個男人是你的主人？這么說，他是那個吸血鬼嗎？”
“呼……”
阿諾德閉眼長嘆了一口氣，拉起阿拉斯托離開。
“夠了……等一下讓菲克爾米爾來接吧……不必再糾纏下去了。夠了，夠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