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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峰回路轉

  • 引闕閣
  • 短腿叮當
  • 3151字
  • 2022-09-06 02:56:55

言蹊的手腕被他捏的生疼,掙扎的說道“疼”

他這才恍然間醒了過來,立馬松開她的手,卻看到她手上有好幾個駭人的水泡。

言蹊瑟縮著抱著手腕往后躲,一雙靈鹿般無辜的眸子有些害怕的盯著他,小聲說道“仙尊,對不起,我術法不精,不慎燒了你的房子,那個……那個水是煮過的,您可以放心喝,不會壞肚子的”

云時將掉落在身上的帕子捏在手心,故人已重生,過往不復來。

他的眉眼松懈了下來,如同戰峰的刀劍化為了南下的江雪,涼意中總透著溫柔“那水不能喝”

見他恢復了柔和,她懸起的心這才放下,畢竟若要惹得他大怒,定然會被爹爹關入珊瑚叢,夢寐以求的人間便更是癡夢了。

她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您不生氣嗎?”

從前在凡間,她肆意灑脫,南望山上,她桀驁孤勇,可如今,性情里偏生了些令他心疼的懂事。

他定定的望著她,說道“房子而已,燒了再建,不值得生氣”

她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我還以為您生氣了”

地上的水漬已慢慢干涸,而云時的腦子也徹底清醒了過來,說道“我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她掏出一顆糖,卻又不好意思如同安慰小珊瑚那樣直接塞進他手里,拘謹的攤開了手掌說道“這是頤哥哥給我的,說如果覺得難過了,吃一顆便好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噩夢,但是您看起來很難過”

他從她手心拿起那塊紅色的糖,散發著一股子清甜,約莫是承頤那個天妃的手藝。

她雙眼發亮,無比期待的緊盯著他將糖放入口中,緊張的問道“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

他看著那雙如清晨般明朗的眸子,愣愣的點了點“好多了”

言蹊歡快的笑了,心里無比雀躍,說道“看來頤哥哥沒騙我,你和小珊瑚吃了都覺得會好”

他微微一怔,問道“你沒吃過嗎?”

“吃過,但也許是我不夠難過,每次吃完并沒有覺得好”

他皺眉問道“每次?你經常會難過嗎”

“也沒有,只是每次小烏龜說我長不出尾巴的時候,我就很生氣,或許我只有生氣沒有難過,才沒用的吧”

真是個笨蛋,覺得沒那么難過是因為她啊,想來小珊瑚也是個頂頂善良的人,愿意守護她的天真。

云時找出千嶼許久之前給他的丹藥,想了想,仰頭將一整瓶都吞了,就算是杯水車薪,也能抵擋一刻是一刻。

他無力蒼白的躺在床上,笑著笑著,眼淚也隨之流淌。

他欲放手,卻得垂憐,即如此,又何須背離本心,自是要將她牢牢鎖在身邊,死也不放手。

從前在海底,每天清晨陽光打破海面的時候,就會有人督促她起床上學堂。但在引闕閣,她總是能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夫子說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但她自從拜了云時為師,他倒好像不想自己能成大器,日日慣著她。她要睡,無論多晚都不會被吵醒,她要吃,他便尋羅各種珍饈美味,從不加以束縛管制。

她徒手啃著雞腿,滿手油乎乎的,這般粗魯的吃相,若是在南海,定會被阿姐訓斥,可她回過頭看了一眼云時,他正將泡好的茶倒入杯子里,絲毫沒有注意到她。

一瞬間,言蹊生出一種錯覺,是否自己此刻將這滿手油漬蹭在他干凈的衣服上,他也不會對自己重言。

正想著,玉若便遠遠的朝她走來,手里還提著一筐青果。

她開心的跳了起來,舉著手里的大雞腿跑向她“狐貍姐姐,你又給我帶了什么好吃的”

玉若將籃筐遞給他,說道“此乃我們青丘最鮮甜的果子”

她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云時,這幾日每天都找理由過來,十分害怕云時直接將自己丟出去,萬一再下一道結界,她若要再見言蹊便很難了。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丟出去再說,她舉起手里的籃子對她說道“恰好這幾日成熟,恰好我路過,便給你帶來嘗一嘗”

言蹊迫不及待的拿起果子,一口咬了下去,鮮嫩的汁水在嘴里蔓延,是她從未品嘗過的風味。

云時放下手里的杯子,風滿月的余味和飄在空中的果香,混成了他最滿足的平凡生活的味道。他妄想著,或許這樣,從前所錯過的遺憾,便能彌補。

她懵懂的眼神里滿是天真,看起來軟糯好騙,她問玉若“狐貍姐姐,你們青丘真好,能隔三差五的結好吃的果子”

玉若微微一怔,問道“南海沒有嗎?”

她擺了擺手說道“沒有,我從未出過海底,海里只有小魚小蝦”

她認真的掰著手指數著“昨天是桃子,前天是酥梨,大前天是青梅……”

忽然間她抬起頭,眼睛萬分的明亮,問道“明日呢,明日給我帶什么?”

“明日給你帶……”

“咳……”

玉若回過頭,猶如一座冰山壓了過來,她立馬笑道“明日我不來,過兩日我再來”

云時冷聲道“不用再來了,我要帶她去人間”

言蹊興奮的跳了起來,歡快的跑到他跟前,伸手將手中的果子遞給他“師父,你吃!”

他含笑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笑道“之前可沒見你這么大方”

她笑的比果子還甜,憧憬的世間百態,煙火人間,終于快要真正的見到了。

玉若回到無奈回到青丘,想想他二人歷經苦楚,好不容易才得以相守,自己日日尋著由頭前去是有些叨擾。

只是她這青丘女君當的好生無聊,母親也不知去了何處游歷,這么多年一點音訊都沒有,且自從當年那場海難之后,唯一與他們有仇的鮫人族也安分了下來,無人尋釁,更是寂寞。

第無數次,她凝神盯著手指上斷掉的紅繩發呆,不知為何,仿佛斷掉的是她胸口的某一根骨頭,每每想起,便覺心痛難忍。

浮生臺的槐花正是盛開,滿枝椏沉甸甸的花瓣垂在樹梢,她站在樹前,身影尤為飄逸絕塵,如今她已長成了清冷的仙子,再不是那個游戲人間的稚子,她想,若是母親歸來,看見她這般嫻靜穩重的模樣,定然也會感到十分欣慰。

風乍起,一如當年那般攜花瓣飛舞,只是當年故人,早已不是舊時模樣了。

云時推開那扇塵封許久的門,雖說這么多年他一直守在此處,卻從不敢踏足她的房間。

衣柜里整整齊齊的疊著她的衣裙,看著那些明艷的顏色,似乎看見了她初入南望山之時,被強行換上一身白衣的懊惱神色,還有南海臨別之時,她囑咐他,不要只穿白衣。

從前她不喜白衣,他不懂為何。

后來便懂了,欺她辱她,在背后嘲笑她之人,大多一身清雋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一身素色。

她愛那些繽紛色彩,是為了讓自己能融入凡塵世間,越光鮮的顏色,便越能隱藏自己的晦暗。

婚前他曾妥帖的備好了新衣,仔仔細細的疊好放入她的衣柜,可她也沒有機會再回來。

言蹊身著一身精致的粉色衣裙,裙擺上從上至下繡著盛放的荷花,艷而不俗,靈動宛若月下出水芙蕖。

“師父,師父,我知道這是什么花,我在萬物志里看到過,是荷花!”

她指著衣襟上的刺繡頗為洋洋得意的笑著,云時輕輕的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那你想不想親眼看一看?”

言蹊興奮的點了點頭,他伸出想要牽她的手,卻中途止住了動作,獨自負手往前。

“那就走吧”

接天蓮葉一望無際,碧綠中點綴著一朵朵形態各異的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張合各半,更多的是熱烈的盛開。

言蹊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場面,目不暇接的看著栩栩如生的花葉。

海底雖有瑰麗的珊瑚和靈動的海草,但都不如眼前此景動人。

她笑著回頭看著云時,他恍然間似乎看見了當年那個在王宮里肆意的小公主,只是她的眼睛,不比那時夾雜著許多對他不敢袒露的愛意,此刻稚意單純,懵懂天真。

若能如此長安長樂,過往于她,乃是累贅。

此次斷生復發,比以往的毒性似乎強了數十倍不止,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臂上可怖猙獰的黑色筋脈,從下至上,已及肩膀,再往下,便是心臟了。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云時沉重的心思,歡喜蹦跳的跑到他身邊問道“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魔族”

她愣住了,三界之大,皆是她從未踏足之地,從來她便向往熱鬧的人間和飄渺的仙山,但魔族,她從未肖想過。

早前夫子在課上講三界,講眾生,卻從未細講過魔界,只道非魔族人,不踏魔界地,所知并不多,只聽說曾經的千年時光里,它曾遭受天罰淪入黑暗。

雖然十幾年前被解了禁,重獲光明,但言蹊依舊覺得,那里有點可怕。

她疑惑的問道“去魔族作甚?”

云時感覺到那黑色的脈絡不知不覺又往上長了幾寸,

“尋故人”

從前他任由自己麻木沉淪,皆是因無所求,無所欲。可如今她回來了,他心里的七情六欲全部蘇醒。

他想要安泰的守在她身邊,他想要伴她踏過四海潮生,他想要和她一起實現從前癡想的自由。

萬千念頭,早已在她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刻,如同藤蔓攀附般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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