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深淵里,冷的讓人發抖,她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焦急的問道“仙尊,你冷嗎”
云時此刻身上的劇痛已經麻木,四肢凍得僵硬,他第一次后悔立下跟魔族的契約,不然此刻他定然能輕而易舉的帶她走,不會像此刻成為累贅。
他腦子里混沌一片,恍惚間他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喉嚨嘶啞不堪,說出來的話都噴薄著冷氣“小伽闔,對不起,師父,師父沒能護住你”
她探了探他的額頭,燙的讓她心內一驚,不知他究竟是怎么了。任何妖魔鬼怪都傷不了他分毫的戰神,此刻卻像一個虛弱的凡人一樣,竟還生起病來了,脆弱的讓她慌了神。
耳邊傳來潺潺的水聲,黑霧里有一盞漁火逐漸靠近,一艘飄搖的小船停在前方的小河里,她被那光亮刺的瞇了眼。
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透過重重濃霧傳來“偶有風微動,原是故人來,過來吧,云時”
漁火越來越近,光亮也越來越大,她驚詫的望著懷里的人,在這絕命詭異之地,他竟然也有舊相識。
她攙扶起神智不清明的他,二人坐著小船順著河水緩緩而下,靠在她肩頭的云時,似乎又陷入了痛苦的沉睡,緊緊的闔著雙目。她心里越發的慌亂了起來,隱約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不安像一把劍一樣插在她的胸口,時刻提醒著她,血在流。
那河原是有盡頭的,到了一處山壁便停了下來,她抬起頭望著崎嶇不平而巨大山壁,一葉孤舟在它面前顯的渺小,仿佛眾生在神祇面前一樣,她想難道這種地方也會有人棲息嗎。
她試著喊了喊“有人嗎”
忽然間幽暗的山壁乍亮了起來,一道光陣浮現在表面,金光四射,耀眼的緊,她被晃的睜不開眼,只覺得眼前通明。
當她再次睜開眼時,才發現那道光陣竟然是懸浮在山壁表面的一條龍,莫非剛掉進湮世淵就碰見了莽龍?
她警惕的對著它問道“閣下可是莽龍前輩”
那金光四溢的龍忽然暴躁了起來,兇猛的俯身沖了下來,伽闔立馬緊緊的將云時抱進懷里,用自己整個身體去抵擋。
過了許久,她并沒有遭受到想象中的攻擊,抬頭一看才發現,那只龍原來是被封印在山壁里,跟本出不來。
莽龍氣憤的吹胡子瞪眼,鼻子旁兩根龍須傲嬌的揚起,對下面的伽闔說“你是何人,為何會跟他一起出現在這兇險之地”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像緊緊攥住救命稻草一般“前輩,您認識我仙尊嗎”
那龍慢慢的游下來,逐漸化成一名手執玉扇,身著墨色衣衫的男子,雖然看著成熟穩重,伽闔估摸著那年紀和天帝些許差不多,但開口卻如同少年郎般的意氣風發。
“他化成灰我都認識”
莽龍幸災樂禍的看著昏睡的云時,毫不留情的譏諷道“讓他當初逞能,現在被反噬了吧,到最后還不是要來求我”
伽闔驚呼道“前輩,您知道仙尊是為何成了這樣”
他高傲的抬了抬眼皮瞥了他們一眼“還仙尊呢,一到魔界就半點用都沒有”
聽他的意思,伽闔大概懂了,叱咤風云無所不能的云時仙尊,在魔界就會寸步難行,這里是他的軟肋。
“前輩,他為什么會這樣”
莽龍這才停止了揶揄,上下打量著伽闔,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后腦勺有點疼。
“你是何人”
她忽然間語塞,三百年來似乎從未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莽龍繼續問道“我知道了,你是魔族的孩子吧”
“前輩我……我是”
她想要解釋,卻又覺得自己確確實實是魔族的孩子,干脆就承認了。
他欣慰的點了點頭“看,我們魔族的孩子長的多好看呀,既然能在云時跟前,那你父母是誰”
她慢慢的說“我母親是代寰”
莽龍被封印在這里數千年,除了偶爾有風吹過,他從未感受到雨雷電,此刻他感覺過去千年沒有經歷的雷電頃刻間劈了下來,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難怪他看到她會覺得后腦勺疼,代寰曾經最喜歡敲他的后腦勺。
他顫抖著雙手,眼里的淚幾乎快要溢出來,沉聲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伽闔不明就里的看著他一副老淚縱橫的樣子,老實一板一眼的回答道“三百一十八歲”
他的瞳孔止不住的顫抖著“你,你父親,是天帝?”
她錯愕木訥的點了點頭,突然跪在他面前,船在水中搖搖晃晃的,差點摔出去。
“前輩,既是故人,求您指點”
她擔憂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云時,覺得胸口壓上了一塊巨石,讓她難受的喘不過氣。
見她此般模樣,他想起了代寰初與天帝在一起的困頓神色。
不用深究,便知道她定然是她的親身女兒,只有遺傳才會讓她們擔心時的樣子如出一轍。
他顫抖著聲音,飽含熱淚的雙目慈愛的看著眼前這個長發飄搖的少女,輕輕的說了一句“伽闔,我是你舅舅”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頭,恍若驚鳥乍起,雖然代寰曾經提及過舅舅這個人,但都只是隱晦的表達他在很遠的地方,她怎么也想不到娘親和莽龍是親兄妹。
伽闔一頭霧水,口不擇言的問了一句“你們,應該不是親兄妹吧”
他遲疑了一下,而后說道“雖然我們異父異母,但我和她都是父親的孩子”
她此刻顧及不了那么多,認親也不急于一時,便說道“舅舅,你快告訴我仙尊他到底怎么了,為何你會說他是被反噬”
莽龍刷的一聲,甩開了手里的扇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要從他的本體說起”
數萬年前,云時還是臨北山上的一顆年歲樹,日日吸取日夜光華,長成了三界第一繁茂的樹,沒多久便化了人形。
那時的魔界,還和人間一樣,有日出日落,潮漲潮汐。
最初化形的云時就是個孱弱的小孩子,每日白天化成人形,夜晚還要回到樹里棲息。
萬年前的魔尊是代寰和莽龍的父親,魔族在他的統治下安泰有序,眾魔都過著祥和平靜的生活。
魔族體系分為兩支,除了老魔尊的赤桓軍,還有一支喜戰殘暴的天魔軍。
而云時不小心撞上了一位暴戾的魔軍首領,被他用鞭子拖著,打了的血肉模糊。
仁厚的魔尊恰好碰見這一幕,便救下了云時,將他養在萬魔殿,與自己的兒女們作伴。
魔尊常常教導他們,君子抱仁義,不懼天地傾,幾人便都養成了正義善良的靈魂。
雖為仙骨,但他習慣了魔族的自由自在,便一直隱藏著身份。
就那樣,他們幾個在老魔尊膝下慢慢長大,也開始跟著他南征北戰,幫著剛繼位的天帝平定四海。
年歲過于久遠,莽龍已經記不清究竟多少年前,體內的魔靈暴虐狠戾愈發壓制不住,終是領兵將仙族使者截殺,不僅在魔族內部引發動蕩,麾下的天魔軍在三界更是肆無忌憚的為非作歹。
老魔尊和手中的赤恒軍在這場誅殺異軍的戰役中被逼的節節退敗,天魔軍勢不可擋,最終為了保魔族平安,赤恒軍全體以元神生祭兵符,最終老魔尊收回了天魔軍的兵符。
魔族同仇敵愾,天魔族之過,需得全魔族一起承擔。三界中遭受爆亂的各族紛紛上表,要讓魔族受到懲罰,魔尊心慈,不忍天魔全族這一旁支的老少婦孺都去陪葬,便將天魔軍都罰至湮世淵底。
可沒過多久天魔軍便又帶領軍隊卷土重來,原是湮世淵的封印過于薄弱,根本壓制不住他的嗜血煞氣。只要有光的照耀,他的煞氣便能日益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