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愿所有美好的相遇都為時未晚（中）

徐媽媽笑吟吟地看著兒子，不說話。徐景旭低下頭：“反正我就要掃院子。”徐媽媽撲哧一聲笑出來：“行啊，你掃，不跟你搶……你說說以后結婚了可怎么辦……人家小沈嘴巴可是巧得很啊……”

徐景旭一愣，回頭震驚地看著媽媽，問道：“誰？”

徐媽媽說道：“小沈啊，就你們高一班里的那個小姑娘，瘦瘦的，臉小小的。”

“不是，您怎么……”

“哎呀……忘了跟你說了，人家國慶節那會兒來過咱家一趟。”徐媽媽踹起手來，臉上的笑容和滿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住，“說你之前有一個競賽的證書落在七中了沒拿，她國慶回了趟學校看老師，順便給你捎過來。挺不好意思的，麻煩人家跑了大老遠，想留她吃個飯也沒留下，說一會兒沒回去的車了，就走了。”

徐景旭眨巴眨巴眼，似是還不能從這個消息的震撼之中恢復過來。

“把握住點兒機會，約人家出來看個電影、吃個飯……”徐媽媽輕輕地拍了一下徐景旭，語氣中滿是埋怨，但臉上的笑意卻怎么也遮掩不住，“我現在可是有外孫子了，你姐的任務指標完成了，就是你了，你得抓緊給我抱個大——孫子！”徐媽媽把“大”這個字拖得很長。

徐景旭翻了個白眼兒：“萬一是孫女呢？”

徐媽媽見徐景旭并沒有反駁讓他約那個小沈出來吃飯、看電影的事兒，臉上的笑意更盛了：“都好，都好，再多一個小棉襖！哈哈哈哈哈哈……”

好了。徐景旭也跟著笑起來。這也算是給媽媽送了個新年禮物了。

新年一天一天地來了。

沈芮芮那天把手機關掉之后，吃完晚飯在客廳沒跟言子楓、陳巍他們聊多久就困得不行，不到十點就洗漱上了床。第二天太陽還沒升起來，沈芮芮就醒來了，聽著臥室外面的動靜——媽媽應該已經起來在搗鼓早餐了。懶蟲上身的她翻了個身，想要美美地再補一覺，但視線卻突然匯聚在桌子的抽屜把手上。

放自己手機的那個把手。

她把手機拿出來，長按，開機。

徐景旭給她發了兩條消息：一條是問她到家了沒有，另一條是叮囑她注意安全。

還有好幾條是陳巍發的，告訴她晚上要來吃飯，哦還有那個把沈芮芮嚇了一跳的QQ語音通話。

后面在自己和顧冬玥、孫一彤的小群里，顧冬玥又發了幾條消息問徐景旭有沒有再聯系她。

其他的也沒有別的消息了。

尤其是徐景旭，也沒再給自己發什么。

她突然覺得有些失落，同樣的東西失而復得，接著得而復失的感覺總是空落落的；同樣的人也一樣，不過就是沒有“失而復得”這個過程。

沈芮芮嘆了口氣，把腦袋埋回到枕頭里。

“嘀嘀嘀嘀嘀”手機qq又來了消息。

這么早誰會給我發消息？她按開手機，卻瞪大了眼睛，過了足足十幾秒，臉上的愕然才慢慢轉成了喜悅，掛在上揚的嘴角上，怎么也不下來。

—我媽說……國慶那會兒你來我家了？

徐景旭看著已經發出去的消息，又看了看外面太陽還沒出來的天空，嘆了口氣：誰會這么早起來……

“嘀嘀嘀嘀嘀”徐景旭從床上彈坐起來。是沈芮芮的回復。

—嗯，常主任說你全國英語競賽的證書沒拿。

沈芮芮把手機抱在懷里，努力抑制著自己內心的喜悅。

嘿嘿，這下子是失而復得了。

她對自己說。

過了好一會兒，徐景旭還沒給她回消息，這讓她皺起眉頭來。她打開聊天窗口，看著上面顯示著“正在輸入中…”沈芮芮在消息欄里面打著“跟我聊天要編輯這么久嗎？在寫高考作文？”

剛要點擊發送，徐景旭的消息發過來了。

哼哼，讓你躲過一劫。

—怎么醒這么早？

憋了這么半天就發這么幾個字？！沈芮芮差點兒沒把嘴氣歪了。

—昨天晚上睡得早。

—哦哦。

這次到回復的挺快。沈芮芮腹誹著，不過看到回復內容的時候倆眼瞬間就瞪得像核桃那么大。

又等了三五分鐘，徐景旭沒再發來消息，她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聲，把手機扔回到床上，索性不再管這個姓徐的木頭，出門吃飯。

徐景旭靠在床頭，捂臉嘆息：一個“哦哦”不就把話題終結了嗎？？回那么快干嘛呀是……

新年之前，家家戶戶都要開始大掃除。在年前天氣好的時候，小區里面不少人家的窗戶上都有人往玻璃上哈一口氣，然后拿著報紙使勁兒地擦。

比如此時沈芮芮家里。

“還需要我干點兒啥？嘶……”沈芮芮洗過早餐的碗碟，跑出來想問問還有什么要幫忙的，結果陽臺吹來一陣冷風，差點沒把她吹成冰棍兒。于是火速抓來一件羽絨服套上，沈爸爸覺得好笑：“你洗塊抹布，把電視柜擦了，順便把昨天你陳巍哥哥發現的那個大包裹處理掉……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什么垃圾呢！”

沈芮芮從沙發后面把那個大包裹拿出來，放到自己房間的地板上。

她最終還是決定要把它拆開。因為她也不知道昨天為什么那么不想打開，而她現在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說服自己了。那個包裝不厚，于是美工刀輕輕一劃，就揭開了包裹的神秘面紗。

“沈芮芮！你來看看你這些書還有沒有什么想留下的！”沈媽媽在客廳喊著。

“你要干嘛！”沈芮芮把美工刀收起來。

“沒有想留下的我就一并下去賣廢品了啊！”

沈芮芮愣住了。

不是因為媽媽說要下去賣廢品，而是她終于看到了這個大包裹里面的東西。

“那我和你爸下去了啊！”見沈芮芮沒有回應，沈媽媽就自動默認了她沒有什么還想留下的書了。家長總是很喜歡默認些事情，這有時候會帶來麻煩，但他們這樣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來自我們也總喜歡不回應他們。

是一個零食盒子，封蓋已經被沈芮芮取了下來，里面是好多蝦條。

高三某天她對他提起過的那個超級好吃的青檸味的蝦條。她曾經有幸在七中門口的超市里買到過一次，但是后來就再也沒在貨架上看到過。打聽了一下，這種蝦條口味的原產地是武漢，在高考前的某一天還煞有介事地跟徐景旭開玩笑說趕緊考去武漢幫自己代購蝦條。

原來他都記得。

或許……在那幾年我拼命努力向他靠近的時候，他也不是什么都沒看見，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回應吧？之前大屁股老張還說他跑去當時還開著的奇珍屋去給我買頭繩……

是不是那時的他就已經開始喜歡我了啊？

沈芮芮興奮地笑出聲來。

真好，年輕真好！

于是，剛剛還答應著要幫忙打掃衛生的沈芮芮，蹦上床，拆開一包蝦條，一邊吃著，一邊刷著微博。

看到了這樣一個故事。

……

“兔小灰，今天我對我姐姐說我喜歡你了。”

“是嗎是嗎？那你姐姐說什么了？”

“我說了你可別生氣啊。”

“放心吧，你的氣和你姐姐的氣我都不生。”

“她說喜歡有什么用呢？喜歡又不能當胡蘿卜吃。”

“嗯.……你姐姐說得真討厭，但她說的可能是對的。”

“什么啊？原來你也同意啊？”

“你生氣了嗎？我還沒說完呢，喜歡雖然不能當胡蘿卜吃，但如果是和喜歡的兔子一起的話，胡蘿卜—定會變得格外地好吃。你知道你姐姐該做什么了嗎？”

“做什么？”

“去找一只能讓她的胡蘿卜變得好吃點的兔子。”

……

沈芮芮傻笑兩聲，看著手邊的那包蝦條，臉上露出了一絲嬌羞：蝦條也好吃。

她突然想到剛剛這個故事自己之前在書里看到過，那是自己高中時候為數不多喜歡的書。

“叫什么來著……我記得明明放在這里的呀……”沈芮芮在書房屬于自己的書架上翻找著，卻怎么也記不得那本書的名字。

“沈芮芮出來擦電視柜！”沈爸爸沈媽媽賣廢品回來了，看著洗好的抹布還在電視柜上放著一動沒動，就知道這個小丫頭又偷懶去床上躺著了。

沈芮芮只得作罷，先放下找那本書的念頭，拿著抹布開始干活兒。

“剛剛下去賣你那一大摞書可費勁了，你爸來來回回搬了兩三趟。你說說你，高中那么忙，還買那么些課外書……真拿你沒辦法……”沈媽媽看著心不在焉的沈芮芮，調侃道，“要是沒那些書，估計你能再考高十分！”

沈芮芮敷衍一笑：“有那些書，這次考得也是近幾次考試中最好的一次了呀！”

沈媽媽笑了兩聲：“嘿嘿，那我不也沒說不滿意嘛！好好干活兒！”

沈芮芮撒嬌似的哼兩聲，突然頓住擦柜子的手，她慢慢轉過頭來：“媽媽，你剛剛說給我賣掉的那些書是我高中時候買的那些？”沈媽媽眨眨眼：“對啊，我從書房你柜子上面拿出來一些。剛剛不是還讓你來看看要不要留下……哎哎！你去哪兒啊！？”

沈芮芮著急忙慌地甚至連睡衣都沒換下來，披著個羽絨服踩著棉拖噔噔噔就跑下了樓。

“媽——”沈芮芮在樓下焦急地喊著，“收廢品的往哪兒走啦——”

幸好沈爸爸在這邊擦著窗戶，剛跟自己老婆了解了為啥自己姑娘瘋了一樣衣服都不換地跑下樓，就聽見樓底下有一個小丫頭片子在絲毫不要面子地朝著樓上大喊著，于是趕緊替自己老婆回應，讓這個丟人的時刻越短越好：“往小區門口走了，北門北門！一輛三輪摩托！”

見得自己姑娘向樓上遙遙抱拳行了個禮便又飛奔而去，沈爸爸這才松了口氣，擦了擦腦門上剛剛急出來的汗。一扭頭，沈爸爸看見自己老婆滿臉的戲謔，于是解釋道：“我趕緊跟閨女說一聲，省的街坊鄰里的把她當成神經病。”沈媽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哪有這么說自己姑娘的！”

她來到窗邊，朝下面看了看，轉身回了屋里，頭也不回地道：“閨女是沒事兒了，你成了神經病了。”沈爸爸一愣，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也學著沈媽媽往樓下一看——這才發現樓底下的大爺大媽湊到一起對著自己指指點點。沈爸爸這才意識到自己穿著個工裝褲子，橫著騎在窗臺上，半條腿耷拉下來，頗有幾分輕生的樣子。

“小沈！別想不開啊！”夏天總是在樓下打麻將的劉奶奶朝樓上喊著。

沈爸爸點點頭，把腿收回去，隨即好像是覺得自己失了多大的面子一樣，又朝樓下喊：“劉大娘，我們家三樓，還摔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