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兄弟
- 帝姬威武
- 滿笙
- 2307字
- 2018-09-23 15:59:55
宣武帝坐在御案前,四周的人已經被屏退,偌大的大殿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他的眉頭微微皺著,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案,發出有節奏的“叩”聲。
黃色花梨木的門頁突然被打開,冷峻威嚴的帝王如電的目光投射向前,來人一身暗紅色內侍裝扮,正是魏秋。
“陛下,”魏秋上前,將一封書信放在了皇帝的書桌之上,“張太醫說,他要交代的事都在里面了。”
宣武帝微微頷首,魏秋立刻知趣地退下去了。
他頓了頓,打開了手里的信箋。
天色漸晚,燭火跳動著,明明暗暗,映在宣武帝冷厲的面孔上。
蓬萊宮。
主座之上,韓貴妃看著正撫琴的女兒,呡了口茶,那朱丹輕點的唇微啟。
“月兒”
她的聲音輕柔和緩。
“朝歌的事和你有關吧。”
朝月手下的音突然亂了一聲。
她也笑著看向韓貴妃,一雙漂亮的眼兒彎成了一對月牙,“真是什么事情也瞞不過母妃。”
韓貴妃看著出落得花容月貌的女兒,唇角微勾,“你這次可是做錯了。”
朝月從席上起身來,向韓貴妃一福身,“女兒知錯,求母妃原諒。”
韓貴妃漫不經心地撥了撥盞中的茶葉,“那你倒是說說,錯在哪兒了?”
朝月微微頷首,白玉步搖在發髻之上輕輕搖晃。
她聲音輕柔嬌弱,“女兒不該輕易對朝歌動手,打草驚蛇。”
韓貴妃一笑。
“不。”韓貴妃放下了茶盞,坐正了身子。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朝月抬眼,韓貴妃也正含著笑凝視著她。
“這次你使的一石二鳥之計,傷了嘉慧,也傷了朝歌。”
她沉吟了一下,“但是,你犯了一個錯誤。”
“母妃不怪你對朝歌動手,她既是你的絆腳石,便應該除掉。”
“但這件事情,你做得不徹底。”
韓貴妃站起身來,輕移蓮步,每一步都含著讓人難忘的韻味。
她走到窗邊,微風穿過窗欞,吹得她豆綠色的宮絳在空中輕曳。
“母妃當年只是一個七品官員的女兒,你可知我何以走到今日?”
朝月搖頭,不過豆蔻年華的少女,臉上浮現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請母妃明示。”
韓貴妃回首輕笑,皓齒微露,百種風情頓生。
“無論哪一步,都走得不留余地。”
窗邊一陣風拂過,拂起蕭清梧粉藍色的紗帳。
床上閉著雙眼的蕭清梧睜開了眼睛。
今天是她蕭清梧回來的第十天。
用過早膳后,她懶洋洋地坐在宮苑的席子上曬太陽。
今天天氣很好,清寧宮的宮人紛紛把宮里放了一年的衣物冬被拿出來見見日光。
湘靈在一邊認真地勾著鞋底。
蕭清梧拈起一塊一邊桌子上的山藥糕,輕咬一口,滿足地瞇了眼。
還是那熟悉的味道。
她小時候住在京城時,就常常去買景安齋的山藥糕。
后來聽說朝歌郡主也很喜歡景安齋的山藥糕,靖王就花重金把景安齋的這位糕點師請了回去。
那以后,她也隨父親去了漠北,便沒有再吃過這樣正宗的山藥糕了。
奇妙的是,她居然成了朝歌。
現在她能吃到這山藥糕,也不是尋常的事呢。
湘靈看著安安靜靜地吃山藥糕的自家公主,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一個微笑。
這幾天公主已經可以說一些簡短的句子,也可以自己吃東西了。
近來天氣越來越涼了,剛好抓緊時間制一雙舒服的軟鞋給公主。
公主很快就會好起來,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心里這樣想著,可是瞥見朝歌臉上刺目的白布,還是心里又酸又澀。
公主那樣好看一個人……
眼圈不自覺地有些紅了,她悄悄從蕭清梧身邊退走,拉住了一邊的小宮女,“貝犀,你替我看顧會兒公主殿下,我去替公主泡壺花茶來。”
“好,你去吧。”貝犀沖湘靈點點頭。
蕭清梧低頭吃著山藥糕。
貝犀是朝歌身邊的另一位大宮女,性格比較沉穩,年紀也比湘靈要長些,約莫有十四五了。
清寧宮一共有五十余個宮人,其中種種關系千絲萬縷,各股勢力的耳目混雜其中。
現在她身邊成分最簡單的應該就是湘靈了。
“阿嫵,”
一個明黃色的身影從殿前饒了過來。
蕭清梧沒有起身,只是看向他。
這個時候,一個失去記憶,神智還未完全恢復的人還是少懂些禮數為妙。
皇帝不怎么笑,但在此時還是嘴角勾起了一個細微的弧度,“父皇來看你了。”
蕭清梧也一笑。
這幾天宣武帝下朝后都會來看她,甚至是教她識字,給她讀一會兒幼童開蒙的書,完全把朝歌當成了一個幼童來教養。
身為一個父親,他對朝歌算是盡心盡力了。
皇帝在桌幾前一本正經地給她念著千字文。
蕭清梧時不時地跟著念上兩句,一大一小兩個人的聲音接洽在一起,奇異地和諧。
沒人注意,清寧宮后邊的宮墻上鉆出一個小腦袋。
“誒,五哥你加把勁兒啊,再高一點兒,我就要爬上去了!”一個穿著淺綠色衣衫約莫六七歲的男童用手扒著宮墻,焦急地沖著下邊的人低聲喊道。
下邊的男孩穿著一身藏藍色衣衫,要比踩在他肩上的男孩稍大一些,他站在一只木桶上,因為用力憋得臉兒紅撲撲的,看著十分吃力。
聽見肩上男孩的聲音,他也沒有生氣,悶聲道了一聲,“好”,又將身提起幾分,臉兒一時之間變得更紅了,但兩手還是緊緊扶住那淺綠色衣衫男孩的小腿。
“誒嘿嘿,我爬上來了。”
那男孩手腳并用地爬上了墻頭,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藏藍色衣衫的男孩喘著粗氣,還不忘提醒,“七弟,你可小心些……”
“知道知道,嘿……”
那被稱作七弟的小男孩笑笑,張目看向遠方。
遠處,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繁密的海棠樹的掩映下看得不太真切,但那朗讀著千字文的聲音卻很清晰地隨著風傳來。
“云騰致雨,露結為霜。”
“云騰致雨,露結為霜。”
“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那小男孩聽著聽著,發起了呆。
這千字文他五歲便會背了呢。
可父皇從來沒有這樣教導過他,甚至從來沒有檢查過他的功課,連夫子夸贊他時都只是淡淡地應一聲。
不,應該說是從來沒有這樣教導過任何一個子女。
除了四姐朝歌。
“七弟七弟”站在宮墻邊上的藏藍色衣衫男孩突然壓低著聲音開口了,聲音里透著焦急,一連好幾身才讓墻頭上的男孩回過神來。
“七弟,有人來了!”
他看向一邊,果然遠遠的有個身影要走過來了。
“快快快接我下來!”
畢竟是在做爬墻的事,看見人來,這兩個小男孩不由得慌了神。
可越是慌忙越是出錯。
那著淺綠色衣衫的男孩腳下一滑,踩了個空。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