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不會為難自己。”

鐘離譽擦去酒壺上的水漬，給她也倒了一杯，“雖然現(xiàn)在好些了，也不準多喝。”

魏子蘅輕笑，“什么時候開始我們的角色互換了？似乎你才是師父一般。”

“是你太不聽話了，我們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坐在一起賞雪品酒了吧，師父……”

“恩，估摸著也快有十年了，南溪國天氣溫熱，難得下一場雪，聽檀溪說去年下過，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去年下的也算不上一場雪，哪比得上今年，至少……現(xiàn)在我們在一起賞雪。”

魏子蘅垂眸，“再有一個月就要過年了，過了年是你登基的第四年，我也有四年未曾回去過，阿譽我想……”

鐘離譽打斷她，“等過了年再說。”

魏子蘅沉默。

鐘離譽放輕了聲音，“一來你身子剛好一點，二來年初朝堂有許多事，等忙完了我陪你去。”

魏子蘅默默點頭。

鐘離譽去年去她母國安陽的時候，那里早已雜草叢生，殘破不堪，主城更是被白晉國的人占了，更別說安陽的皇宮，她這個樣子回去怎么能接受得了。

鐘離譽一直陪著她從下午待到了第二天早上，走的時候驚醒了她。

她起身伺候他穿衣，見外面暮色濃郁，心中不是滋味。

鐘離譽道，“下午我要去見那些新進宮的女子，不能來陪你。”

“恩，以后后宮的事就交給我吧。”

“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兒”，鐘離譽走到桌邊端起丫鬟剛送進來的還是溫熱的藥，“蘅蘅……”

魏子蘅聞著熟悉的中藥味，并不是她平常吃的調(diào)理身子的藥，而是另一種。

這藥是兩年前才開始吃的，每次與他云雨之后……避子藥！

她鼻尖一酸，隨即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鐘離譽眼底的不忍在她放下藥碗的那刻化為柔情，“蘅蘅，對不起。”

魏子蘅嘴角的弧度僵硬，“我明白。”

鐘離譽擁她入懷，“現(xiàn)在不是時候，再等等……我們一定會有自己的孩子，屬于我們的孩子。”

魏子蘅埋在他的懷里，甕聲甕氣“恩，時間不早了，去上朝吧。”

“好，我先走了。”

鐘離譽走后，魏子蘅沒了睡意，呆呆坐在火爐旁發(fā)呆，又是一夜大雪。

她眸中沒有任何情緒，剛才喝下去的藥在胃里翻騰，令她作嘔。

身上的血氣似乎被一絲絲的抽去，四肢冰涼。

天色漸亮，檀溪來的時候，火爐差不多快滅了，“怎么又坐這兒？被皇上知道了又得擔心。”

“本打算坐坐而已，沒想到一坐就是這么久。”

看見桌上的藥碗，她大致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柔聲安慰道，“皇上也是為了你好，你現(xiàn)在的身子根本不允許懷孕。”

魏子蘅不想提及這個話題，“我知道待會兒還有一碗，一起拿來吧。”

檀溪拿了藥來，“我準備了一些蜜餞，甜的。”

“這藥吃多了也就沒那么苦了”，魏子蘅手中拿著碗，看見檀溪一直看著她，“你盯著我干什么？”

“我要親眼看你吃下去才安心。”

魏子蘅皺了皺眉，不過片刻一大碗藥吃了下去，“行了？”

檀溪收了碗，“你下次倒藥的時候別就著一盆花倒，你看看那么名貴的花被你禍害成什么樣了，我再去添些炭火，蜜餞放在這兒了，多少吃點。”

魏子蘅點頭，直到檀溪遠去，她才起身走到了窗邊，食指中指并攏點在自己胸前的穴位上，剛才吃的藥被她悉數(shù)吐到了小湖里。

檀溪回來時，她面色如常坐在桌邊吃著蜜餞，味同嚼蠟。

“檀溪，你找什么？”

“今天皇上冊立各位秀女，怎么也得穿的正式一點。”

“我不去。”

“怎么突然不去了？昨天不還說要去瞧瞧熱鬧？”

“現(xiàn)在想來沒什么好看的，劉御醫(yī)說了我得保持心情愉悅，要是看著那些個青春靚麗的小姑娘一個個的跟他拋媚眼，我會心塞的。”

“話不能這么說，她們哪比得上你。”

“論年齡是比不上，我都可以當她們娘了。”

“好好的這又是怎么了？”

“那邊有阿譽在，后宮也有蘇妃在，我去不去誰在意？反正該見的早晚見得著。”

下午，冊封的事就在宮里傳開了，魏子蘅從檀溪的口中得知，此次入選的秀女一共八位。

一位嬪位，一位昭容，五位采女，還有一位柳妃娘娘。

“一來就位居妃位，這位柳妃是什么人？”

“柳臣相的女兒，皇上剛登基的時候柳家出了不少力。”

“難怪，知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人？”

“一小姑娘，脾氣挺大，再過兩天就能見著。”

魏子蘅雖然著手管理后宮，卻也不喜歡太過吵鬧，因此她們請安也不必日日來，七日一次，下次正好是兩天后。

“讓人準備些東西，總得給些見面禮。”

“十分？”

“嬪位以上，還有……依照祖制貴人以下的不用來請安，以后也就這么辦吧，人多了看著心煩。”

“是。”

請安這天，一共到了五位，蘇妃一如既往來的很早，端坐在桌前。

魏子蘅掃視了一圈，兩個新面孔，面容不俗，舉止倒也大方得體，她心里默默記下了。

“這個時辰了還有人沒有到？莫不是住的太遠了？”

蘇婉和道，“娘娘，蕓妃她……”

“又病了還是一直沒好？”

“蕓妃她昨天摔著了，現(xiàn)在在床上起不來。”

“摔著了？好端端的怎么摔著了？”

“臣妾當時并未在場，也不是很了解情況，臣妾昨天去見她的時候，她確實摔的不輕。”

“知道了，你們沒事多去看看，那……還有一位新來的柳妃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臣妾之前讓人去告訴了柳妃，也不知她怎么還沒來，大概已經(jīng)在路上了。”

魏子蘅冷哼，“本宮記得她住的地方比你宮殿還近，今日路上也沒有雪，你不必為她說好話，她這明擺著是想給本宮難堪。”

“皇后娘娘息怒，柳妃剛進宮還不懂宮中的規(guī)矩。”

“是不懂還是不放在心上？罷了，沒必要為她一人讓你們都等著，今天主要是見見各位新來的妹妹。”

兩位新進宮的分別請了安，魏子蘅注意到其中一位姑娘臉頰微腫，即使用胭脂遮蓋了，還是隱約能看見紅痕，一看就是被人打的，而且力道不輕。

魏子蘅問道，“你這臉怎么回事？”

那位粉衣姑娘支支吾吾的不敢說。

蘇婉和說道，“皇后娘娘問你話呢，有什么就直說。”

粉衣姑娘這才開口，“回稟皇后娘娘，臣妾這是被人打的……”

魏子蘅抬眼，眼前這是后宮唯一一個嬪位的女子——陸嬪，她的位置僅在幾位妃子之下，誰這么大的膽子……

魏子蘅一直打量這個女子，說話時細聲細語，目光柔和，不像是會主動惹事的人。

“誰打的？”

“是……柳妃娘娘。”

“柳妃？”魏子蘅冷笑，“人沒來，名聲倒是先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