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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賞花之約

紅衣大爺似的往門口一坐,就差叉著腰了,不過礙于這身子是云笙的身子,紅衣想了想,還是坐的端端正正,沒有太過放肆。

被紅衣震懾到的那些個鬼魂面面相覷。

在人間廝混久了的鬼魂,很多時候并不畏懼鬼差,因為種種原因,他們就像是被地府遺忘了一般,即便是鬼差真的見到了他們,也不會加以管束,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總有一些事物存在于灰色地帶。

久而久之,那份對于鬼差的畏懼就淡了不少。

而且這些個鬼魂有些年長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來著是不是真正的鬼差。

紅衣身上最多是敲了鬼差的章,要說真的為差,她甚至沒有入門。

可是她身上,有比鬼差更恐怖的東西。

強者為尊。

這些個老鬼一個比一個精,在紅衣甩衣服坐下的時候,就已經爭先恐后靠上來,掙著要在紅衣面前說上幾句。

前幾個鬼在說自己知道的城中事的時候,還戰戰兢兢,生怕哪里惹到紅衣不夸,可幾輪下來,眾鬼發現紅衣居然聽的津津有味,不由來了興致。

這推推搡搡的,場面有些混亂。

“都一個一個說,擠什么擠!!!”

靈語齜牙咧嘴地吼道。

紅衣沒有說話,覺得坐久了后背有些酸痛,于是往門旁的石獅子身上靠了靠。

要說這鬼啊,比人知道的還真的是要多少不少。

因為鬼總是能在微妙的時間與地點,聽到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現在就連誰前兩天在誰家雞窩里摸了兩個蛋紅衣都知道了。

她挖了挖耳朵,眼皮子一抬,道:

“我看上去很閑嗎?嗯?你們能不能撿重點說?”

她一邊說著,一雙眼睛往下面掃了一圈,她甚至沒有拿出手中的鎖魂鏈。

剩下的幾個小鬼便已經軟著腿直不起腰來,恨自己說得晚了,已經沒有什么八卦可以說了。

這時一只鬼被推上前來,她對著身后的鬼罵罵咧咧地,見到紅衣十分尊敬的行了禮:

“鬼……”

紅衣抬頭看她,此時她眼中已經沒有方才那樣興致盎然的模樣,倒是有些興趣缺缺,手中的鏈子忽然落在了地上。

紅衣一手撿起來,那鐵鏈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大人,我……知道一些事情。”

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眼前這只鬼七老八十的模樣,蒼老的臉頰上皺紋遍布,身上的衣服漆黑卻干凈,只有喉嚨處鼓鼓地,讓她看上去十分古怪。

說話的時候也是斷斷續續,似乎有什么卡在了喉嚨里。

噎死。

紅衣一眼就看出來了,她雖然聽前面幾個鬼磨嘴皮子已經有些疲累了,但是見她這么一個說話吃力的老鬼這么正經地想說的樣子,倒也來了幾分興致。

“說。”

“這城中……有鬼王…的蹤跡…”

“切……鬼差大人你別聽她的,整日神神叨叨的,嘴里沒一句真話~”

“就是就是,這老鬼又來胡說八道,見到個俊俏的鬼就說什么鬼王,上次還說我是鬼王呢!”

身后眾鬼嬉笑出聲。

紅衣揉了揉額角,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卻沒有理會后面一眾鬼魂的嘲笑,

“來你說說,鬼王什么樣子?”

“我不知道……鬼王行蹤莫測……只是他的氣息……我…”

她的聲音忽然被打斷,咯咯咯地發不出聲音,一旁的鬼推開她:

“這老鬼又噎著了,大人你別往心里去,我跟你說,這城里最近邪門得很,三天兩頭死人,還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姑娘。”

紅衣看著眼前這個胸口插刀的少年,坐直了身子,身子往前傾了點。

那少年看見紅衣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的刀上,有些害羞的轉了轉身,掩耳盜鈴地擋住了身前的刀。

這還害羞上了。

“大人你別介意,我雖然不是什么好鬼,但是我說的可句句屬實,不信你問他們。”

身后零零總總的鬼發出了一致的認同聲,紅衣聽的耳朵痛,便揮了揮手,將他們都遣散了。

只有那個噎著的老鬼還在門口不肯走,話卻說不清楚。

紅衣讓靈語趕她走,便帶著那只新死的小鬼進了屋子。

門外

靈語一步一步走向那只老鬼,那只老鬼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咯咯咯地喉嚨里含糊不清的發出:“鬼……”

可惜她下一個字還未說出口,靈語那只小巧的手邊纏上了她的脖子。

院內

那小鬼蹲在自己身旁,依舊戰戰兢兢的模樣。

“你別怕,我護著你。”

紅衣拍了拍那小鬼單薄的身子,脆聲道。

這種話一般說出來都會叫人感恩涕淋,像是找到了下半生的依靠一般,但是在她的氣場下,便像是綿軟的催命聲一樣,直擊鬼心,那小鬼哆嗦地更厲害了。

紅衣順手看了一眼這個小鬼的過往,在他身上,紅衣同樣看不到什么過錯,也沒有看到什么仇人,同樣是飛來橫禍,青天白日的慘死。

不過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卻是讓紅衣心下一驚。

謝必安。

怎么又是他,紅衣心道,倒不是懷疑謝必安,只是覺得這謝必安莫非是衰神附體,怎么跟他搭上邊的人都沒什么好事。

不過紅衣很快就發現了另一個突破口,那小鬼生前也很喜歡出入那家酒店。

只需稍加審問,便能知曉一二,紅衣醞釀了一下怎么問才能不嚇到眼前這個膽小鬼,卻見那小鬼身子一僵,面露痛苦之色,看向紅衣的分明是求助的眼神。

“救我...救…”

他的手緊緊地抓著紅衣的衣袖,話音剛落,便突然消失在原地,紅衣便再也感受不到絲毫鬼魂的氣息,像是有什么將她吸走了一般。

“什么人!”

紅衣大喝一聲,院中狂風起,周圍靜謐的可怕。

靈語姍姍來遲,在院中轉了一圈,道:

“那小鬼呢?”

紅衣聞言,轉頭看了一眼靈語。

“呵,沒什么大事。”

千年波瀾不驚的女鬼唇角含著森然的笑意,漆黑幽深的眼眸深處燃起一團漆黑的火焰。

這小鬼的消失,就像一記響亮的耳光一樣打在紅衣臉上。

這老鬼不是好面子的鬼,可是說出來的話從來是說到做到。

前腳剛說要保護他,后腳他就直接魂不知處,還有什么比這更傷鬼的嗎。

而且很明顯,幕后之人并不把紅衣放在眼里,無論是作為鬼差的紅衣,還是作為惡鬼的紅衣。

夜幕中,老鬼紅衣的臉色有些慘淡,自己隱退江湖多年,江湖上沒有流傳自己的傳說也就罷了,現在竟然有鬼騎到自己頭上來了。

紅衣于是探手臨空寫了一封信,以術法燃盡后,煙霧繞繞,消失在窗口。

雖然是在幻境中,但是該做的模樣還是要做,這地府的鬼,最喜歡的就是冠冕堂皇,但凡有個理由能說服他們,那么為非作歹也不是不行。

紅衣最擅長的,就是巧言善辯。

她站在空蕩蕩的院中,靈語已經被她的煞氣嚇得躲進了簪子里。

此時她雖然在云笙的皮囊中,卻絲毫不受影響。

鬼差令的作用,她第一日便爛熟于心,對于這身子的利用如魚得水。

狂風中,她緩步前進,腳下帶起的陰風讓她衣袂翻飛,烏黑的發在空中亂作一團。

她走至門口,門口空空蕩蕩,沒有人,亦沒有鬼。

“都給我滾出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與尋常不同。

樹蔭下,巷口中,各種見不得光的骯臟之處,一縷縷幽魂偷偷探出頭。

“剛才在我身邊的那只鬼,給我找出來。”

紅衣探手,打出一道不小的陰風,風過之處,每只小鬼都是一震,有些貪婪地吸食著那一縷怨氣。

有一只半人高的小鬼吸食之后,忽然便長高了一截。

“聽主人吩咐。”

他歪著頭,用略帶童稚的聲音說道。

紅衣背過手,眼睛危險地瞇起

:“有風聲,先告訴我,別自己送死。”

翌日

靈語靠在窗臺上,昨日她心生畏懼,便躲進了簪子中,誰知再出來的時候,紅衣身邊竟然多了幾只多事的小鬼!

雖然一到白日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她是不是錯過了什么好事?

不過她原本百無聊賴地神情忽然一掃而光,有些興奮地說道道:

“大人,謝公子來了。”

紅衣原本靠在榻上翻閱著一本不知名的書,仿佛昨晚的事并未發生過一般,只是臉上有些不易發覺的疲態。

聽聞靈語所言有些驚訝,謝必安來做什么,急著送死?

她簡單梳洗了一番,為自己換上了一身紅色繡海棠花長裙,黑色上衣上繡著金邊涎枝雀。

云笙死后,她特意定制的,將云笙柜子里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換了一遍,非要將自己弄得妖里妖氣才算滿意。

紅衣上下打量著銅鏡中的自己,覺得滿意極了。

可惜沒自己好看,紅衣心道。

沒人知道這眼角含笑的女鬼此時心里在想什么,皺著眉頭的樣子像是在想什么正經事。

紅衣轉了一圈,紅色的長裙在空中輕輕飛起。

她喜歡紅色,記事起,身上便是如此鮮艷的火紅。

紅衣捏著小扇出門時,桑白看著眼前的火紅微微愣神,道:

“小姐這衣服真好看。”

紅衣笑,小丫頭驚訝的表情她看在眼里,覺得有趣,揚著語調說:“哦?”

桑白用力點點頭,唇角是驕傲的笑意:

“謝公子一定會喜歡的!”

看來這丫頭以為自己是為了讓謝必安驚艷呢。

紅衣點了點桑白小巧的鼻子:

“不害臊~”

桑白臉一紅,想爭辯,又覺得自己說的卻是逾矩了,最近小姐總是這樣子,連帶著自己都被帶跑偏了!

紅衣不再逗她,提著裙子走到了前廳。

謝必安依舊是一身白衣,搖著扇子與身旁一人相談甚歡。

二人聽到腳步聲,抬眼便看見一抹火紅。

見紅衣前來,收起手中折扇,笑著道:“云笙來了?”

紅衣點點頭,便在主位坐下,沏了一杯茶。

緩緩說道:“少爺今日前來,找我何事?”

“城西聞芳園的芍藥今日開了不少,特來一邀,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

謝必安道,溫暖的目光看著紅衣。

紅衣呷了口茶,點點頭,半綰的青絲滑至肩頭,她隨意攏了一下,眼神瞟向謝必安身邊,一道黑色的人影,從進門起,她便感受到來自他臉上那探究的目光,她道:

“天氣這么好,出去走走也不錯。”

紅衣看向謝必安一旁的男子,謝大少爺扇子一合,風度翩翩地介紹:

“我朋友,白斂。”

白斂以玉冠束發,沒有多余的碎發,相貌干凈端正,不如謝必安那般出色,叫人見了一面很難再想起來。他一身鑲金線黑衣,衣服上繡著不知名的藤蔓,從腰間一直纏繞到下身,給人一種,他是踏著荊棘叢走出來的錯覺。

不過,他有一雙很特別的眼睛,那眼眸深而沉,叫人無法看透其中的情緒。

對于初見之人來說,這眼神有些直白得不禮貌。

紅衣只掃了一眼,便轉移了視線,比起白斂,她更愿意看著叫人如沐春風的謝大少。

白公子的眼神,與自家小姐有時候流露出來的眼神,有些相似呢,一旁的桑白心道。

紅衣雖然沒有看著白斂,卻依舊能夠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也許是昨晚的挫敗讓紅衣心中有些浮躁,她一個眼神瞪過去,道:“見過白公子。”

白斂自然是瞧見了紅衣眼中的一點點警告,他一抬眼,又重重地看回紅衣眼眸中,不帶表情的臉上帶上一絲得逞的笑意,那張普通的臉頰帶上笑意之后,就像是平淡的湖面上忽然落下一片初春的新葉,漾開一圈又一圈,叫人看了無法移開目光。

“嗯。”

他道。

聲音低沉而沙啞,似要說到人心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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