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分紅每年那么多，爸你一個月才領兩千塊，連一個普通的工人都不如，所有的后勤雜物都是你負責，但是公司一有什么事，他們就把責任全部推到你身上，你幾個月領不到工資是常有的事兒。”沈孟卿凌厲的質問。

“這沒關系的，你奶奶說了，咱們在一起住，房子不用買，吃也在家里，用不到什么錢的。”沈從文雙手緊握著衣角，小心得安撫女兒。

沈孟卿頓時感覺無力，看到李芬捂著嘴無聲的流淚，又莫名的覺得心軟。

這個女人在沈家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過。

“爸你說得對，他們都有自己的房子，而我媽像保姆一樣伺候了我奶奶幾十年，一個中學老師的工資能有多少，還得負責一大家人的吃用，就因為我們不需要錢，沒有房子，所以寄人籬下，。”

“我們沒兒子，你奶奶說她寂寞，我們正好陪著她，小卿啊，你別生氣。”

“我不生氣，我不應該生氣嗎，我奶奶那年冬天非得讓我媽擦窗子，不然，那個孩子現在得十歲了，爸，你該還的，我們家都還清了，這還不夠嗎？”沈孟卿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若說前面是委屈憤怒，那么這一段話是傷心，傷到極致了。

就算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那記憶里的屈辱絕望也足以讓人動容。

李芬無聲的嗚咽再也壓抑不住了，哭聲撕心裂肺的，怎么能不心疼，怎么能忘記，那是她的孩子呀，那是她時隔八年好不容易才懷上的孩子呀！

當時她有多喜悅，今天她就有雙倍的痛苦，她的忍讓到今天換來了什么，她在沈家連傭人都不如，她的女兒在他們眼里是賤人，她的孩子也沒了。

她到底這么些年是為了什么。

李芬突然怔愣的看向沈從文，她已經沒有了一個孩子，她的女兒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

“阿芬，你怎么了，你別嚇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沈從文看著妻子戛然停止哭泣，雙眼直直的看著他，眼里閃過痛苦，后悔和茫然。

沈從文害怕了，他又不是傻子，在沈家他過得什么樣的日子，他怎么會不知道，他母親說他欠沈家的，欠她的，剛開始他還會憤怒爭執，漸漸的，所有人都說他不對，聽的多了，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欠沈家的，該還的。

他習慣了，認命了，卻不想連累了妻女，連累了她們跟他過得痛苦不堪。

沈從文跪在地板上雙手捧著李芬的臉，這才驚覺這個女人從剛認識時的明媚如陽光到現在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發誓要給她幸福，要疼她一輩子，要讓她過上好日子的，可是，自己這么些年到底是干了什么。

“啪啪啪”沈從文連打了自己幾個耳光，他就是個混賬，是個膽小鬼，保護不了妻子，保護不了女兒，他還對不起那個沒出世的孩子。

兩個人像是解開了心結一般，李芬抱著沈從文打自己手，相擁大哭。

“從文，我好恨呀，我好恨呀，我恨我自己一直把他隱藏在心底，我都快忘記他了，我對不起他呀，我該死啊！”李芬說到狠處，牙齒狠狠的咬住嘴唇，鮮血淋漓。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無能。”沈從文趕緊趕緊掰開李芬的牙，嘴唇上深深地牙印伴著鮮血皮肉外翻。

沈從文心疼的快死了。

“是我混蛋，你流產了以后，身子一直不好，也從來不在提起那個孩子，我以為你和我母親一樣，嫌棄那個孩子拖垮了你的身體，我不敢提，我怕你像我的母親恨我一樣憎恨那個孩子。”沈從文緊緊的摟著李芬的肩，哭的像個孩子。

這些年，他也一直活在痛苦壓抑中，自己的母親恨自己，他也很累。

“哪有當媽的不愛自己的孩子，我不提是因為我怕我忘不了他，我怕我會活不下去，我還有你還有小卿呀，我怎么舍得你們。”李芬抱著沈從文寬廣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撫，淚，無聲的滑落，滴在傷口上很疼，但怎么也比不過把心上腐爛的傷口撕裂來的更痛。

沈孟卿等兩人都發泄的差不多了才緩緩開口：“爸媽。”

沈從文緊握著李芬的手，李芬剛剛哭完，臉上還猶帶著淚痕，神情到是平復下來，看到女兒有些促狹的看著兩人相握的手，掙了幾下沒有掙開。

是了，要是媽不愛爸爸，怎么會為他在沈家忍受這么多年，怕只是愛的深。

要不是看兩人雖然在沈家是任人拿捏的包子，但是對待自己這個女兒確實真心疼愛的。

一家人都離開沈家，也算是圓了該圓的心愿。

沈從文緊抓著妻子的手，李芬掙脫不開臉色羞得通紅，看到妻子嬌俏的模樣，一時間不由得癡了。

“咳咳，爸媽，這么說你們同意離開沈家了。”表決心的問題還是要問的。

“爸媽可以，可是離了沈家，你以后怎么嫁人。”沈從文還在糾結這個問題，他的女兒這么優秀，這么漂亮，可不能因為自己耽誤了她。

“爸，我五歲那年過生日，你買了我一直想要的洋娃娃，結果，沈琳瑯看見了，非得吵著要，你又沒錢再買一個給她，最后你給了沈琳瑯，可是她轉手就扔了，我不過是撿回來，她就能慫恿著奶奶要把我賣掉，當時沈家又不缺錢救命，就因為他們不喜歡我。”

“哄”，沈從文額頭青筋直冒，雙拳緊握，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他怎么不記得，要不是他出差提前回來一天，妻子去上班，他母親坐在家里正樂呵呵的數錢。

買孩子的坐在另一邊也笑呵呵的看著。

自己的女兒才五歲跪在地上嘴里求著奶奶不要賣了她，她會聽話，再也不會撿姐姐不要的玩具，不要賣了她。

當時他就沖到廚房拿了一把刀發了瘋一樣的見人就砍直把買孩子的人嚇的落荒而逃。

那是第一次，他從母親的眼里看到了害怕，驚惶。

如果那一次他能硬起來，能帶著妻女離開，而不是后來在沈家人的圍攻下退縮了，也許現在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爸，爸……”沈孟卿焦急的喊著，李芬也擔憂的晃著他的胳膊。

“呼”沈從文深吸一口氣，“爸沒事，我的女兒想離開，爸爸就帶你離開，咱們自己過。”

愛憐的摸了摸女兒的頭頂，女兒都這么大了，當初要是丟了她，他真的會殺人。

沈從文眼里的狠意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