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撅著嘴，白了歐陽峻一眼，低頭沒說話，她知道自己剛才有些沖動，但是，她真的想殺了西村秀鄉。

歐陽峻陰著臉，小聲說道：

“在憲兵司令部殺西村秀鄉，虧你想的出來!日本人為什么會在憲兵司令部舉辦舞會?還不是為了保護西村秀鄉。”

歐陽峻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每一個字都說的相當有分量。

蘇燦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低著頭，看著玫瑰花，一聲不吭。

歐陽峻繼續道：

“就算我們明天能殺了西村秀鄉，能解決什么問題？日本人馬上會派東村上戰場…..再說，我們能逃出憲兵司令部嗎？組織費這么大勁，讓你我潛伏在日本人身邊，不是讓我們蠻干的。”

蘇燦嘴里嘀咕道：

“你怕死，我不怕。”

歐陽峻愣了一下，眉頭微皺，換了個語氣說道：

“我當然怕死了，我可不想白白犧牲，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我們都要好好的活著……”歐陽峻有些激動，他想起了王安邦。

蘇燦眼睛噙滿了淚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低頭不語。

歐陽峻回過神繼續道：

“明天去參加舞會，你千萬別自作主張，還有，明天你不能帶任何東西去，如果我沒猜錯，日本人會對每一名客人，進行細致的檢查……”

“哎呀！我知道了，我沒那么笨，你那么兇干嘛？”蘇燦不耐煩地說道。

“我兇嗎？”

“你不兇嗎？”

面對蘇燦的“蠻橫”，歐陽峻有些無可奈何，他放松表情說道：

“你明天要好好配合我。”

蘇燦抬頭，瞪大眼睛伸長耳朵，急問道：

“怎么配合？”

歐陽峻嘆口氣，“你明天的任務，就是陪西村秀鄉跳舞。”

蘇燦的眉頭擰在一起，噘著嘴表示不理解。

歐陽峻說道：

“如果我沒猜錯，文件應該在二樓，所以你一定不能讓西村秀鄉中途上樓……”

歐陽峻叮囑完蘇燦，又問道：

“家里的賊搞清楚了嗎？”

“嗯，另一個十有八九是吳媽。”蘇燦小聲說道。

歐陽峻眉頭一皺，目光里略帶不滿，道：

“什么叫十有八九？你要知道，我們來不得半點馬虎，馬上回去搞清楚，要不然你會有危險。”

“知道了。”蘇燦的語氣里透著委屈，回上海才幾天時間，就發生了很多事，她還沒來得及查實佳麗和吳媽的身份……

歐陽峻發現自己剛才有些嚴厲，說道：

“你，你表現的已經很不錯了……回去吧，明天見。”

蘇燦點點頭，轉身走時又想起什么，說道：

“仁濟醫院的夏明遠，好像是我們的人……”

歐陽峻一改剛才嚴肅的表情，笑道：

“你說對了，他是我們的人，只是你的身份除了我和你哥，不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蘇燦的心終于放下，看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她委屈的小聲嘟囔道：

“他想殺我。”

歐陽峻嘿嘿一笑沒說話。

蘇燦惱怒道：

“你還笑，你就不怕他殺了我？”

歐陽峻收住笑容，冷靜道：

“你是我徒弟，我不擔心，我是笑夏明遠不是你的對手。”

蘇燦撇撇嘴，“你剛才還說我不是你徒弟呢？”

說完，轉身捧著玫瑰花向大門口走去，蘇燦一想到夏明遠當時的窘態，搖搖頭又笑了。這個夏明遠原來真是自己人。

歐陽峻看著蘇燦的背影漸行漸遠，轉身離去。

……

認識何若云的人，都知道當年歐陽峻拒絕了何若云，所以這次歐陽峻回國，故意在百樂門和“若云”見面，這樣他以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接近“何若云”，如果兩個人總是偷偷見面，反而更容易讓人懷疑。

歐陽峻走在街道上，天色已晚，他抬眼望著，天邊最后一抹泛著紅光的云彩，心里喃喃自語：若云，原諒我當年拒絕了你，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和蘇燦，明天晚上一切順利…….

“師傅”歐陽峻向一名人力車招招手。

“先生，你去哪兒？”一個渾身散發著汗味的師傅問道。

“YP區…….”

又黑又瘦的黃包車師傅，用肩膀上的白布擦擦汗愣了一下說道：

“對不起先生，您還是坐別人的車吧。”說完扭頭走了。

歐陽峻搖搖頭，看來沒人愿意去日租界。他本來是想坐在黃包車上，順便“路過”一下憲兵司令部，現在看來只能步行了，步行就要換身行頭了。

想到這，他坐黃包車回到自己的住處，換上一件藍色長袍，然后給臉上貼上胡子，戴上老式黑框眼鏡，對著鏡子看了半天，鏡子里的他看上去蒼老了許多。

一切收拾完畢，天已經全黑了，他離開住處向YP區走去。

YP區很多地方都駐扎著日軍，難怪黃包車師傅都不愿意來這里。

已經是春天了，街道上卻看不到春天的氣息。街道兩邊的樹木，在春風的吹拂下，顯得是那么的無精打采。

街道兩邊的路燈已經亮了起來，在路燈的照耀下，樹木的影子在地上搖來搖去，看上去一片蕭條。

街道上行走的，大多數都是身穿和服的日本人，他們腳上的木屐聲隨處都能聽見。

歐陽峻走在街道上，心情沉重，明明這里是自己的故土，可是現在卻被日本人隨意踐踏。

前面不遠處就是憲兵司令部，司令部門口幾盞大燈照亮了半條街，大門兩邊各站了四個日本憲兵。他們頭戴鋼盔，腳穿皮靴，手里竟然端著機關槍……

歐陽峻明白了，平日里憲兵司令部門口，也就是四個士兵站崗，今天多了四名，而且配備了重武器，看來西村秀鄉今晚就在憲兵司令部。

今天晚上路上的行人更為稀少，一般老百姓見到日本兵都會躲得遠遠的，歐陽峻本想再向前走走，就聽見前面的憲兵嘴里罵道：

“八嘎，離開這里！”

站崗的士兵說著不太流利的漢語，揮動著胳膊，正對一名穿著舊旗袍的，中年婦女大聲喊道。

那名婦女嚇得哆哆嗦嗦，彎著腰頭也不敢抬，本想快速離開，結果被嚇到了，怎么也邁不開腿。

兩名憲兵上來就是一腳“快滾！”

中年婦女捂著肚子，踉踉蹌蹌的走開了。

歐陽峻緊緊握住拳頭，骨頭聲“咯咯”直響…..媽的，小日本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他臉部的肌肉動了動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見，憲兵司令部那棟小洋樓的二樓，有間房子的窗戶是亮著的。

他馬上和腦海里的平面圖仔細對照后，發現這個房間就是，高建所說的軍部辦公室。

看來這間房子晚上也有人在辦公……

想到這，他轉身離開了YP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