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市——某一個角落。

潔白的大廳充斥著浮華的味道，圓柱形的空間上，半圓的穹頂往上延伸，被刻意雕琢出來的凹陷具有力學和美學上的價值——這個設計來源于羅馬萬神殿，但并不完全相同。

最頂上被封了起來，那兒有一個標志，標志上是一對交錯的劍，一把純金，另一把鑲嵌了黃金與寶石。

穹頂之下的大廳中沒有多余的裝飾，甚至沒有擺放家具，但卻不顯得空虛——因為它幾乎被層層疊疊的瑩藍色屏幕所包圍，屏幕上方多數是流淌的數據。

最中央擺著一張棋盤——

看起來是只有一個人在下棋——是個體格健壯，穿著黑色T恤和寬松牛仔褲的男人，他盤腿坐在棋盤前，頭上還戴著頂印著精靈球圖案的棒球帽，因為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垂著頭看棋盤，只能看到胡子拉碴的下半張臉。

這看起來完全就不是會一個人下棋的人——印象里這種人要么是個會窩在躺滿手辦的小房間里玩美少女游戲，要么應該操著幾個酒瓶拉著幾個小弟往街上找事情。

可就么一個人，真實地坐在以羅馬萬神殿為原型建造的大廳下，安靜地……獨自下象棋。

……也并非一個人。

只見他拿起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看起來拿起了一樣真實的東西，但在觸碰的一瞬間，棋子因為感應而產生了微不可聞的閃爍——

這是一款在PCI平臺上玩的象棋游戲，他對面也不是沒有對手……

“嘖，這垃圾東西可真難玩。”這時，男人對面的棋子自己動了，看著應聲落下的棋子，意識到自己歹勢的他忍不住吐槽，“能換個游戲嗎？！”

……他果然不是個下象棋的選手。

他的對手——此刻站在大廳的邊緣角落里，那是一片看不清人的地方，自然也就看不清這個人。

“那還是算了吧。”那個人冷冷淡淡地道，說完那棋盤便瞬息消失，“那個計劃怎么樣了？”

“小家伙們提出來的計劃，還挺有意思的！”

“故意放掉兩個灰燼魔方，開放A級灰燼世界，并趁他們沒恢復前入侵灰燼部……趁機取走一點資料嗎？”那人緩緩道，“灰燼部什么時候也讓你們如此煞費苦心了？”

戴棒球帽的男人擺了擺手：“反正我也不費神——你不是覺得現在的雛鳥越來越多了，需要清理一波沒必要存在的嗎？那就讓他們互啄咯。”

“灰燼部里有身份不明的人。”那人沉默片刻，稍作警告。

“哈，那就看看這次能帶回什么資料了。反正嘛，周景這人太謹慎，沒有明確的證據和手段是不會下決心對付我們的。”

一陣沉默。

這兩個人顯然在國王之劍里是“上司”級別，性格卻截然不同。

……連個象棋都不能一起下，聽起來還挺慘的。

“你隨意吧。”最后，那在角落的人似乎因為興趣寥寥，道，“但灰燼魔方只是半成品，游戲系統會把它判定為作弊產品，無論落在哪一方都很麻煩。”

“放心，守衛者不會調查的，它們只會破壞……正好給雛鳥們助個興不是么？啊哈哈哈。”

——

——

變為藍色的灰燼世界里，有一座被混沌深淵所包圍的“孤島”，仿佛末日題材里人類最后的避難所……而那只有一座名為“永勝食品加工廠”的舊建筑。

有一名少年站在建筑前。

他那個平頭造型實在突出，像是中學生規范中那種當作模版的好學生，只是眼睛里沒有“蓬勃的朝氣”，反而灰暗一片。

也是這時，他身后響起了一個沙沙聲。

“方礫。”

少女從一側的浮空平臺跳到這一端——是個黑長直的漂亮女孩，只是哪怕在如此情況下，她的臉上也不帶任何表情。

“你果然來了，白晨同學。”方礫這么說著，語氣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白晨陷入了沉默。

在她的印象里，眼前的少年正如很多人給的評價，以及她所看到的那樣，固執、爭強好勝、自以為是——卻沒有一次如現在這般平靜。

平靜得他好像還沒經過青春期，更年期都結束了，直接跨入了老年期。

“就是在這里，那些人開車撞死了我爸爸，但卻得不到懲罰。媽媽的病已經很危險，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方礫看了看地面，“媽媽選擇自殺，不只是因為病痛，她也知道最后的手術要花的錢很多，成功率也很低——她知道姐姐肯定會同意手術。”

白晨沒說話。

她都知道這些——就在“接觸”到這個灰燼世界時。

“他們瞞著我很多事情，想方設法給我一個盡可能好的未來，因此我甚至不知道爺爺還活著。”方礫繼續說，“我以為在爸爸死的那年，他就一起去了，因為媽媽和姐姐都沒提到過，直到那個灰燼世界——你也看到了吧，那個在工廠里的老乞丐。”

白晨忽然明白過來。

方思琳當時不是突然變慫，她只是不敢傷害那個老乞丐，哪怕是在灰燼世界里——在現實中，他們不得不放棄那位老人。

“她們不敢告訴我，但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樣？我哪怕獲得再好的成績又能怎么樣？很多事情在一早就做好了決定，不管人到底是善良的還是充滿罪惡。”方礫突然笑了笑，“白晨同學，你根本不知道這個游戲能帶給我們這樣的人什么——”

少年回過頭，看著面上沒有表情的少女，聲音漸漸有些激動——

“這是由AI創造的游戲，它們看似在顛覆現實，但它們其實是在分享控制這個世界的權力——只需要提高自己的序列，當成為第一時，就能夠得到控制全世界AI的能力。”

“那個時候你就是神——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權力！”

白晨聽著陷入了沉默，她想起了……

【他們都是自愿加入角逐的困獸。】

【你手握著權力，應當從容看著他們角逐。】

【你是凱撒，是奧古斯都，為什么要為斗獸場的困獸戰斗？】

“你覺得荒謬也不要緊……反正……像我們這樣一無所有的人，只擁有這最后的希望了。”

方礫說著這句話時還是平靜的，可剛說完，他的表情倏地變化——咬牙切齒，猙獰無比！

也是同時，他猛地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