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世界消失的一瞬，饒是白晨，也覺得有些恍惚。

暗色的天空之下，她站在公交車的門前，正扶著面前的老太太。

但她反應不慢，因而遲疑只是一瞬，就繼續往上走了——也是踏上車時，她才從車玻璃看到一道人影消失在人群中。

“快點啊，”司機操著一口口音催促，后半句弱了些，“要下雨了，趕著交接呢……”

她收回了視線，往車內走，最后找了一個位置，站穩，沒再說什么。

公車開動，卻因為下班高峰期開得斷斷續續的，白晨面對著一扇窗，看著雨絲落在窗戶上，遮擋了大部分景物。

隱約間卻好像還能聽到、看到方思琳的身影，站在黑白色中，帶著輕笑：“那些美夢，總歸是要醒的?！?

“不用急著想為什么……你啊，對待人的方式也太簡單了點?！?

“一切才剛開始呢。”

而后，她那位曾經的老師舉起了匕首，刺向自己——她既然是灰燼世界的boss，那么她的死亡便意味著那一場游戲的結束。

……看不清外面了?；剡^神，站在公車上的白晨看著窗戶微微發愣，緊接著便釋懷。

反正，再看得清，也不會有一個女老師把摩托車開得跟過山車一樣，帶著她垂直攀上立在大街中央憑空出現的高樓了。

她還真的……搞不明白了。

——

——

灰燼部。

“國王之劍自行‘建造’了一個灰燼世界？”

江鯉剛回到灰燼部，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整個人便標志性地癱在沙發上，點了點頭：“是啊……灰燼世界的構造者是之前查到的方思琳。”

“建造……這怎么可能，還是他們中的特權已經……”周景一臉凝重地站在大廳里，眉毛蹙起，“之前對他們的序列追蹤怎么樣了？”

“序列特權真的能夠到這種地步？這已經不是玩家，而是管理員了！”開口的是灰燼部里的第四個人——松松扎著長發的女人，穿著很正式的工作服，帶著淡妝的臉上帶著沒有掩飾的質疑，“你們確定這不是‘守衛者’所為？”

“守衛者未必會比我們喜歡國王之劍?！倍o之沉聲，“上一個對國王之劍的最高序列記錄是13，假設真的能做到這個地步，應該已經是10以內的存在?！?

幾個人安靜了一會。

《灰燼世界》對玩家的劃分很簡單，簡單到只是一個排名，可數字的意義又遠超正常的游戲概念——排名便意味著自己在玩家里的排行，在每個人的印象中都是絕對的，而且，高排名將擁有更多的特權。

“這個游戲的概念和平常的不一樣，創造者是試圖顛覆現實的AI……”周景有點苦惱。

正在他們一籌莫展時，那個女人開口——語氣嚴肅，一串話宛如彈珠落在地上，乒乒乓乓的：

“那它們更不該放權給玩家才對。

“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國王之劍想干什么——如果所謂‘建造灰燼世界’是特權還好說，直接找個機會逮住他們，我們就有機會，但他們如果是想自主開發一個類似灰燼世界的游戲……后果不堪設想！

“一個灰燼世界對社會的影響已經很嚴重了，他們明知如此，不僅不幫忙阻止，反而在游戲內招兵買馬、蠱惑人心——那些家伙一直都是人類的叛徒！想要利用這個游戲實現自己的野心，而他們本身都只是一些不入流的瘋子！”

周景咳嗽了一聲：“冷靜點，阿桑?！?

名為阿桑的女人大概也意識到自己有點激動，輕哼了一聲，拿起放在身邊的水，冷著臉喝了下去，沒再吭聲。

“自主開發……倒沒這個必要?！倍o之看著眼前的屏幕，“灰燼世界給他們提供了這個能力，他們就會好好利用，以純粹的人類力量去創造一個游戲，頂多是個特殊的虛擬網游罷了?！?

星海局之所以會分出一個灰燼部，便是因為《灰燼世界》的存在過于強大，它并非人類創造，難以被人類尋覓蹤跡，而如果創造者是人類，那么必然將留下痕跡。

“最起碼……想嘗試構造灰燼世界，就得擁有PCI那么龐大的，幾乎覆蓋整個世界范圍數據庫，如果只是一個人類或者一個人類團隊……很難做到，并且會留下痕跡?！倍o之繼續，“想對抗這個游戲，得意識到，對方掌握著全世界的數據，除了沒有人的形體外，幾乎沒有破綻?！?

“另一個角度上來看，這根本不是破綻……辛苦大家了，守衛者那邊情況一直不明朗，國王之劍最近又有動作?！敝芫奥勓钥嘈α艘宦暎拔覀內耸忠蚕騺聿粔颉@次還是……”

說著，他們看向江鯉。

那位江大爺，在他們激情昂揚地分析敵人情報，認真進行猜測時……

只見江鯉頭靠著沙發，一頭黑發有些凌亂，幾縷金色貼著臉，那雙常年帶著漫不經心笑意的眼睛閉上，只有一點頗具標志性的淚痣……

媽的睡著了。

眾人：“……”

董靜之騰地一下站起來，默不作聲地挽起了袖子。

文職人員不動手一般有兩個情況，一個是真的動不了手，另一個是深藏不露，董靜之算哪種……

“哎哎哎，冷靜啊，冷靜！”周景本來也很震驚，這會兒看到董靜之的動作后更震驚了，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沖了過去，把人拽住，“江鯉……”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幫江鯉說話。

雖然，在類似場合睡著的事情，江鯉也不是第一次了……

“阿桑……去叫一下他？”周景內心絕望，拼命朝阿桑使眼色。

阿桑掃了他們一眼，隨手抽了一本舊雜志走過去，對著江鯉的臉就猛地拍下——！

“我操？！”江鯉睡的時間也不是很長，一拍就醒了過來——人猛地坐直，下意識向周圍看，等發現三個同事都表情微妙地看著他，周景更是已經沖過去把站起來的董靜之拉住了，他頓時就回過神了。

回過神后便松了口氣，向后靠坐，肩膀動了動：“老子在灰燼世界加班真的好累啊……”

對于他這套說辭，周景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不禁扶額：“辛苦你了……”

“記錄呢？”不同于周景，董靜之眼神冰冷。

“啥？”

“記錄到達過的每個灰燼世界是部里的工作守則之一，這個灰燼世界也很有記錄價值……你的記錄呢？”董靜之耐著性子繼續問。

灰燼部人不多，但也不是每個灰燼世界都能時時刻刻“現場”監視的，有記錄很正常。

江鯉打著哈哈：“啊咧……進去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怪，我后來……話說這次的范圍還挺大的……”

“江鯉。”董靜之一字一頓，聲音里像是有冰渣子——

“哇草，別這么看我啊，老子又不是你誰……”江鯉舉起雙手，“雖然記錄我忘了！但是得到了方思琳的情報，之前和她組隊的那個‘同伙’還活著！”